不过早晨午时这功夫天倒也不太热,他们也就没有戴。
    回到家中,小狼杏儿难得没出去疯玩,一见着他们就兴奋地扑过来,却在闻到罐罐身上的药酒气时它长毛狼背弓起,双耳直立,冲着罐罐膝盖擦药的地方低吼。
    “杏儿,罐罐今天挨打啦!”
    罐罐蹲下身抱了抱小狼,撇撇嘴:“好痛呢,你要是在的话,谁也不敢欺负罐罐和哥哥!”
    杏儿嗷呜一声,轻轻舔了舔罐罐的头发,像是在安慰。
    魏承拾掇板车上的东西,笑道:“师娘夫子问你都说不痛,怎地就在小狼面前喊痛?”
    “杏儿比罐罐还聪明!它会咬死兔子!还会咬坏人!”
    罐罐抬着小脸,认真道:“罐罐是个小娃,小娃是骗不过小狼的!”
    魏承轻轻摸了摸他脸蛋:“都是你的理儿。”
    等天没那么热了,魏承和罐罐戴上草帽带着小狼就上了山。
    想到罐罐腿上有伤,魏承便没带他走太远,就在他们常去的山脚到处转悠寻摸蕨菜。
    魏承在寻摸菜,罐罐却带着小狼在摘花。
    他个子小小,又戴着圆大的草帽,蹲在一片比他还高的草地里,倒是有些像一朵长了腿的大蘑菇。
    “哥哥,哥哥!”
    罐罐捧了一衣兜花草坐在魏承身边:“你给罐罐编花花好吗?”
    又点点小狼的头:“罐罐一个,杏儿也要一个。”
    “成。”
    魏承将刚摘下来的幼嫩蕨菜放到筐里,拍拍手上尘土,道:“哥哥也只是看旁人编玩过,怕是编的不够好。”
    “只要是哥哥编的,罐罐都喜欢!”
    小狼也摇摇尾巴,像是在说它也喜欢。
    既然这一崽一狼这么捧场,魏承也得认真起来了,他抽出两根细长柔韧的绮草将上面细小的枝芽全都摘了去,又挑出四五根不错的草一道扭在一处,逆着劲儿拧了几下,没一会儿一个草环就编好了。
    魏承道:“你想戴哪几朵花?”
    罐罐看着手中五颜六色的花,道:“都想戴!”
    “全要?”
    罐罐握紧小拳头:“全要!”
    魏承只得将那花花绿绿的小花朵都插在草环缝隙中,编好之后就听到罐罐哇一声,他摘掉头上的小草帽:“好漂亮!哥哥给罐罐戴上!”
    魏承给他戴上花环,又一笑:“人家是无肉不欢,你真是无艳不欢。”
    许多颜色的花配在一处还真有些过于艳丽了。
    不过谁让罐罐喜欢。
    魏承给罐罐编完又给小狼编了一个,看着他们在一望无际的草丛中玩闹嬉笑,魏承脸上也不自觉带了笑意。
    他看眼还没满的背篓,又弯腰细致的寻摸起蕨菜来。
    如今正是采摘蕨菜的好时节,它们的叶子还没展开,又嫩又鲜,今儿吃不了可以多采回去些煮熟后晾晒成菜干。
    他和罐罐冬日里也就又多了一样菜。
    也是运气好极,魏承还在河岸看到一片葱绿小野芹,不过瞧那样子才刚刚冒头现在还吃不得,他便留了个记号,想着过两日再上来摘。
    到时候可以给罐罐包顿野芹猪肉饺子吃。
    魏承将筐背起来,喊了声:“罐罐,回家!”
    “罐罐来啦!”
    下山后,罐罐牵着魏承的手,道:“哥哥,我们走这儿!”
    小狼杏儿也头顶花环轻轻咬着魏承的衣袍。
    魏承微怔,怕有什么事情,便道:“成,听你们的。”
    左右这两条路都能到他们家。
    可等魏承看到他们选的这条山路上来来往往的熟人,又低头看一眼美滋滋戴着小花环的罐罐和小狼。
    魏承这才明白这一崽一狼打的什么小算盘。
    原来是为了显摆花环。
    臭美小罐罐。
    第57章
    这一路走来, 有不少人夸赞罐罐头上的花环好看,快到家时还遇到挽着小筐的涣哥儿和莫夫郎。
    “好漂亮的花花!杏儿头上也有花花!”
    涣哥儿目不转睛的看着罐罐头上,乖乖道:“罐罐, 承哥, 你们这花打哪摘的?”
    魏承将地方说过,看着他们的筐道:“莫阿叔, 你们是不是要去山上采蕨菜, 我今儿采了不少, 要不你们拿些去吃。”
    “不用, 我们自个儿去采就成,你辛苦摘的便留着吧。”
    莫夫郎笑道:“涣哥儿和你乔叔都馋饺子了, 我寻思顺便再摘点嫩野菜回来给他们包饺子吃。”
    他又摸下罐罐小脸,惊讶道:“这花环挡着我还没瞧见,这, 这娃娃脸蛋上怎么有道红痕?”
    “陈老童生给罐罐寻了个武术师傅,这不学第一天脸上就挂了彩。”
    魏承也没多说旁的,只道:“我在镇上买了药酒和药膏,阿叔不必忧心。”
    莫夫郎微微俯身,心疼道:“罐罐, 疼不?”
    “不疼!”
    罐罐抬着小脸,眼珠很亮:“等罐罐学会打人, 罐罐保护哥哥, 也保护涣哥儿和阿叔!”
    “行,阿叔记着了。”
    莫夫郎起身道:“这天还挺热,你俩快回吧,等我晚上煮好饺子给你们送两盘。”
    魏承推拒两声才应了下来。
    到了家后,魏承便不让罐罐再在外面玩了, 小娃腿上的伤还没好利索,还是得好生养两天才能满院子疯跑。
    待二人将菜放好又净手后,魏承便带着他在书房练了会儿字,又读了会儿书。
    罐罐坐在魏承身边,拿着小羊豪笨拙的写了几个横撇竖捺,没写一会儿就轻轻打个哈欠道:“哥哥,罐罐困呢。”
    “困了?”
    魏承沾沾墨,笑道:“一读书就困的毛病可不成。”
    罐罐哼哼两声,小脸贴着魏承的手臂:“可罐罐就是困呐。”
    又掐着两根手指头尖:“罐罐躺在哥哥胳膊上睡一会会儿,好吗?”
    魏承提笔在罐罐鼻子上一点,那雪白微粉的鼻头就多了个圆润的墨团。
    他笑道:“你上辈子莫不是一只小懒猫儿,就爱打盹。”
    罐罐笑了两声:“罐罐是小猫儿,哥哥就是大猫儿!”
    “睡吧。”
    罐罐不爱的东西,魏承向来不过分逼迫他。
    他道:“去屋头睡成不成?你在桌子上睡,怕是会累。”
    “就要在哥哥旁边睡!”
    “成。”
    魏承道:“椅子够长,你便躺在哥哥腿上睡。”
    罐罐褪了鞋子,起来躺在魏承腿上,小猫调皮一样玩会儿哥哥衣带,又玩会儿哥哥的衣角,还想往哥哥宽大的衣袖里钻。
    魏承翻一页书,轻轻拍了拍罐罐的头:“莫要调皮。”
    “你再不睡,哥哥可就要捉你写字了。”
    一听这话罐罐立刻老实了,不仅放过哥哥的衣袖,还装模作样的打起小呼噜。
    魏承摇头笑笑,任由这娃玩闹去了。
    他似想起什么,道:“罐罐,有一事还未告诉你,明个儿咱们怕是不能去佟镖头那儿了。”
    “为什么呀?”罐罐不明白。
    “明个儿夫子应当会带咱们去寒山寺诗会,若是从镖局回来再去,怕是有些来不及。”
    “好吧。”
    罐罐茫然道:“诗会是什么?好玩吗?有好吃的吗?”
    “听闻寒山寺美不胜收,素斋也是极可口的。”
    听到有吃有玩罐罐就把去学功夫放在一边了,拍拍小手:“好哦,罐罐和哥哥去诗会!”
    魏承其实是存了点私心。
    他总想着罐罐少去一日武馆,那罐罐就能少挨点打。
    再说罐罐腿上的青紫还未好全,若是再添新伤,他怕是会一气之下真的拦了罐罐。
    而且罐罐今年六岁,再过一年就到了要交口税的年纪,总不能真以魏罐罐这个名字登上税薄,他早就想给罐罐取个大名。
    诸葛夫子和陈老童生都有意想给罐罐取名,这两位长辈一个比一个疼爱罐罐,无论拒绝了谁似乎都有些失礼。
    魏承便想起寒山寺高僧取名纳福一事。
    正好明个儿要去寒山寺的诗会,取名这等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他将《诗集百篇》前半部于心中通背一遍,刚要提笔默写时就听到一阵低低的呼噜声。
    他垂头一看,罐罐额上汗珠密集,乖巧的闭着眼睛,卷翘睫毛垂着,小胖手抓紧他的衣袖,瞧那样子早已经睡熟了。
    他轻轻拢拢罐罐黏在鬓边的发丝,用帕子擦掉他鼻子上的墨迹。又一手握书,一手以薄纸作扇轻轻给罐罐扇风。
    这天气还真是越来越热了。
    太阳下山。
    罐罐醒来的时候发现自个儿已经在屋头的小炕上了。
    他揉揉眼睛,小小喊了声:“哥哥。”
    没听到哥哥应,却听到院中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小脸睡出两道红印,慢吞吞挤上小鞋子,边揉眼睛边走到两扇大开的木窗前,便看到了莫夫郎和涣哥儿正站在家中院子里,而院子外头正漫着一股鸡肉的香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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