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在阿弥亚眼里,昏暗的地下室里,雄虫身上就好像是唯一的光源。
    “谈谈吧, 阿弥亚。”
    晋尔的声音低沉而温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的目光落在阿弥亚仓惶的脸上, 然而,阿弥亚却像一只受惊的鹿, 随着他的每一步靠近,他便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脚步轻而急促。
    被晾在地上的科迪敏锐的察觉到空气中十分不好的气氛。
    别说他现在还不能说话,就算他嘴上没有被封条封着, 他也不敢说什么。
    现在连动也不敢动了, 生怕一不小心小命都交代在这儿了。
    就他刚才看到的, 二殿下后腰别了枪, 要是二殿下一个生气,科迪突然间就觉得……自己被一枪崩了也很有可能。
    这活简直是拿命在干。
    于是科迪决定安静如鹌鹑。
    钱没了还能再赚, 命没了那就啥都没了。
    “哒, 哒。”
    “哒、哒。”
    鞋跟踩在地上的声音。
    一重一轻。
    见雄虫步步逼近,阿弥亚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复杂的神情,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眼神闪烁不定, 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慌。
    唇轻轻抿着,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却又被某种情绪压了回去。
    晋尔注意到了他的退缩, 脚步不由得放缓,他停下脚步,声音放得更轻:
    “阿弥亚, 别躲我。”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
    闻言,阿弥亚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神中混杂着慌乱与抗拒,就好像他最后一层伪装都要被掀掉了一样——被掀掉的不是他的伪装,而是他身上打断骨头连着血的皮肉。
    阿弥亚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雄主……这次生气了吗。”
    “阿弥亚,你觉得我应该生气吗?”
    晋尔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把问题抛给了阿弥亚。
    躺在地上的科迪眨了眨眼睛,突然有一种很操蛋的感觉。
    这,以他的工作经验来说,感情问题或者涉及离婚的话题,双方不吵个三天三夜绝对是结束不了的。
    小到鸡毛蒜皮,能扯出来的都能聊半天。
    结婚,虫族社会巨大的社会问题。
    离婚,虫族社会更为巨大的社会问题。
    科迪内心宽面条流泪:
    这两位好像还要聊很久……就是说,要不然先把他给放了怎么样,你们想怎么聊怎么聊,想怎么吵怎么吵……
    可能是科迪内心崩溃的声音太大了,居然把阿弥亚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
    听到阿弥亚的声音,科迪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雄主,如果你真的想要离婚,不应该请科迪这样档次的律师,或许你应该把我直接送进刑事案件里面,那样更以绝后患。”
    阿弥亚的目光落在地上的科迪身上,轻声说。
    闻言,科迪猛的瞪大了眼睛,不是,这怎么还带职业水平攻击的???
    什么叫这样的档次,这这这,这样的档次???
    不行不行,别的可以忍,这个真的忍不了!
    “唔唔唔!唔唔唔!唔唔!”科迪有口难言。
    好在这次晋尔终于注意到了科迪了,他甚至也眼尖的看到落在科迪身上的那一张皱巴巴的、惨不忍睹的名片。
    一瞬间,晋尔只能说,他的猜测被证实了。
    真的是因为离婚律师的名片。
    晋尔叹了口气,他走到科迪身边,也没给他松绑,直接对着终端说了什么。
    说完之后,他又看向阿弥亚:“以免你真的被送进刑事案件里面,放他走吧。”
    阿弥亚垂眸:“让他走了,雄主也要走了。”
    “不会,”
    晋尔摇摇头,
    “你在这里,我就不会走。”
    “我们还有很多要谈的。”
    ——
    科迪被松开之后,颇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是长期以来的职业素养还是让他多说了一句。
    科迪看了一眼阿弥亚,犹豫地说:
    “二殿下,晋总虽然收下了我的名片,但是我们并没有进一步的接触,而离婚的意向是陛下的意思。”
    阿弥亚抱胸,靠在墙边,他刚才已经退到了小窗处,傍晚的阳光正好落在他的身上,铺上了一层漂亮艳丽的金辉。
    真的很像落入凡尘的天使,可他偏偏是个恶魔。
    “还不走?”
    阿弥亚抬眸,眼神越过晋尔落在科迪身上,挑眉之间有几分威胁的意思。
    走走走走,这就走。
    科迪吓了一大跳,连忙顺着地下室的小楼梯赶紧跑路。
    小楼梯上,科迪的脚步声逐渐远去,直到最后消失。
    阿弥亚一直都没有动,也没有说什么。
    他嫌少有这样不知所措的时候。
    哪怕囚禁晋尔的那段时间,阿弥亚也毫不犹豫、就像有肌肤饥渴症一样,找了机会就想贴到晋尔身上。
    “阿弥亚,你对我似乎有很多的误会。”
    晋尔目光凝在阿弥亚身上,雄虫那双冷翡翠一样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般,总叫人觉得深情。
    阿弥亚有点受不了了,他轻笑了一声,打破了自己这该死的沉默:
    “那雄主觉得,我对雄主有什么误会吗?”
    “从结婚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过想要离婚的念头。”
    晋尔重复了一遍,
    “从来都没有。”
    “阿弥亚,我们不会走到那一步。”
    问题是这个,可是最根本的问题却不是这个。
    阿弥亚在这一刻,突然有点厌恶自己的一切,也有些厌恶这个世界的一切,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雄主,你知道吗,有些话说的太好听了,反而像是谎言。”
    阿弥亚仰头靠在墙上,望向窗外的最后一丝微光,他沉默了很久,直到那最后一缕太阳的光辉从他眼中消散。
    像是终于被迫认清现实一般,阿弥亚轻声地开口:
    “雄主,你愿意被卷入我和赫迪斯之间的争斗吗?你愿意让星洲去承担这种风险吗。”
    这话问出口,这不像是个问题,反倒像是溃败的答案。
    因为答案已经明显得让阿弥亚绝望了。
    在阿弥亚看来,星洲对于晋尔来说,是让雄虫可以为此而硬生生和自己结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阿弥亚愿意放弃一切,遵从阿塔兰陛下的意愿去往副星,不再参与夺位。
    可是晋尔会放弃星洲吗?
    晋尔会为了阿弥亚放弃星洲吗?
    星洲是晋尔的心血,是晋尔一手创立起来的商业帝国。
    而,阿弥亚只是晋尔的雌君,晋尔以后完全可以娶别的雌虫。
    这是一个冰冷又铁定的事实。
    他们彼此是最顶尖的猎人,也是最合口味的猎物。
    正如晋尔了解阿弥亚一样,阿弥亚也自认为了解晋尔。
    他们婚姻的开始并不那么美好,甚至充满了王权的强迫意味,不得不承认的是,晋尔是个完全合格的雄主。
    ——这个客观事实不以阿弥亚的主观意志作为改变,就不能说是阿弥亚的滤镜,因为换了任何一只别的雌虫大概也会这么觉得。
    确实,晋尔和主星别的那些贵族雄虫不一样,婚姻对于阿弥亚来说是绑住晋尔的手段,可阿弥亚觉得,晋尔对婚姻有着莫名其妙的责任感。
    这种责任感,在阿弥亚看来是很难理解的。
    可是他依旧爱上了晋尔。
    甚至越陷越深。
    听到阿弥亚的提问,晋尔并没有急着回答,他伸手摸了两下自己大拇指上的那颗墨翡扳指,最终还是从自己的大拇指上摘了下来。
    晋尔走到阿弥亚面前,把阿弥亚的手牵过来,把自己从不离身的扳指放到了阿弥亚的手心。
    这个扳指,到现在为止,晋尔带了二十几年。
    “阿弥亚,我很抱歉,我确实让你不安了。”
    晋尔用自己的大手包住了阿弥亚冰冷的手指,让阿弥亚握住了这一枚带着他体温的扳指。
    阿弥亚颤了颤长长的睫毛,脸色浮现出苍白,好像永远都捂不热的寒冰。
    他觉得恐惧,又觉得期待。
    他突然觉得接下来会出现一个荒唐的答案。
    那双艳红色的眸子中泛起层层涟漪。
    阿弥亚的目光紧紧锁在晋尔的脸上,试图从雄虫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丝说谎的线索。
    说谎!是不是在说谎!
    但他自己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加快,仿佛预感到某种无法回避的、带着某种刺痛的希望的时刻即将到来。
    “雄主……”
    阿弥亚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扳指。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甚至能感受到扳指深深嵌入掌心,带来一阵阵钝痛。
    然而,他并没有松开,反而握得更紧。
    雄虫的声音在空气中缓缓流淌,低沉而浑厚,仿佛一把古老的大提琴被拨动,沉稳而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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