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安马上察觉到了赫迪斯的注视, 微微一怔,随即松开了手,脸上浮现出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
    他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自然的局促——大概是属于直男的尴尬。
    赫迪斯摇了摇头,示意无妨。
    他的脸上戴着半张面具,遮住了大部分表情,只露出深邃的眼睛和紧抿的唇角。
    那面具下的神情难以捉摸,隐藏着无数未说出口的话语。他没有多言,转身径直走进了书房。
    “请雄主跟我来。”
    伊安跟在他身后,目光在书房内扫视了一圈。
    书房布置得简洁而雅致,书架上整齐地排列着各类书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赫迪斯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取出一份合约,轻轻放在桌面上,动作干脆利落。
    “这是什么?”
    伊安走上前,伸手拿起那份合约,指尖捏紧了纸张。
    感觉好熟悉。
    却见赫迪斯抿唇道:“这就是我们的婚前合约。”
    雄虫低下头,目光仔细地扫过合约上的每一条条款,神情专注而认真。
    书房内一时安静下来,只有纸张被捏紧的细微声响。
    合约上的条条框框密密麻麻地列了几十条,每一行都清晰而严谨。
    规定了双方在婚姻中的权利与义务。
    伊安的视线在纸面上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那几条关键条款上。
    ——在婚姻存续期间,伊安必须每周为赫迪斯提供深度的精神疏导至少两次,以用于安抚赫迪斯的僵化症和情期。
    这几行字仿佛带着某种重量,直直地撞进伊安的眼中。
    他微微一怔,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目光继续下移,落在合约的底部。
    那里赫然签着两个名字——赫迪斯的名字锋利而漂亮,笔迹如刀锋般凌厉,透着一股冷峻的气息;而另一个名字,伊安再熟悉不过,那是他自己的笔迹,飘逸俊秀,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刺眼。
    然后再看合约的签署日期——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十多天。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在虫族世界深度疏导其实就相当于人类世界的“打一炮”。
    每周至少两次,那么到现在为止,他们至少……上了十几次的床。
    伊安的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纸张,眼神有些发懵。
    不是,什么婚前协议还会规定上床次数啊???
    在书房的灯光下,伊安站在书桌旁,手中紧紧捏着那份协议。
    灯光洒在雄虫的侧脸,勾勒出他俊美精致的轮廓,白皙的皮肤在光线下显得近乎透明。
    雄虫生了一副好相貌,乌发如墨,肤洁如玉,是一副矜贵的长相。
    此刻雄虫的唇角微微下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神情中透着一股茫然,眉头微微蹙起。
    赫迪斯站在一旁,目光静静地注视着伊安。
    就像没有失忆之前,不论怎么看,伊安都不像是喜欢这合约的样子。
    那是理所当然的。
    在那场意外发生之后,赫迪斯恢复意识的时候,雄虫已经不见了身影。
    当然,也没有离开王宫。
    至于休息室里面发生了什么,几次三番都要敲门敲不开的侍从,应该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阿塔兰陛下。
    所以阿塔兰陛下即刻“邀请”了伊安和赫迪斯前去商议这件事。
    这才有了这份合约。
    这才有了他们那一场婚姻。
    这一切就像精心谋划的预制品。
    赫迪斯知道,高等级的雄虫本身就非常少,更何况以他的僵化症程度来说,如果想要恢复,可选择的余地非常少。
    拖到这个时候,他已经没得选了。
    再让僵化症蔓延下去,会影响赫迪斯的机体功能。
    他完全可以理解雄虫的不乐意——毕竟谁会愿意被迫娶一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雌虫呢。
    那个时候,赫迪斯以为伊安会抗拒,至少不会那么痛快的在合约上签字。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伊安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很快就在合约上签下了名字。
    然后才是赫迪斯签字。
    那时王庭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投射在地板上,彼此交织,剪不断理还乱。
    正如此刻一般。
    “僵化症是什么?”
    伊安把目光放在那三个字上面,非常准确地抓住了重点。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他在自己那些重要的信息文件里面,也看到了僵化症药剂的制作流程以及目前的初步效果。
    似乎临床还没通过。
    具体的,伊安还没有细看。
    赫迪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伊安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他沉默了片刻,随后如实解释道:
    “僵化症是出现在雌虫身上的‘副作用’,如果没有雄虫的精神疏导,僵化症只会越来越严重,直到影响机体功能,甚至……变成植物虫。”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实,但语气中却隐隐压着沉重。
    伊安听完,他下意识地问道:
    “那你身上的僵化症痕迹,可以给我看看吗?”
    平心而论,问出这句话时,伊安的心里没有任何杂念,纯粹是出于对生物学研究的兴趣。
    但是有些话就是说出口了才知道后悔——伊安马上就恨不得撤回了。
    他现在不想扇五年后的自己了,他只想扇刚才的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要是换了别人,伊安这话说一说,说不定还是研究者对于病症的关心。
    但是……赫迪斯可是他的结婚对象啊,是他的法律上的伴侣啊,他们甚至还有过那种、那种关系,这话说的就跟流氓似的。
    伊安尴尬地找补:“那个,你要是觉得不方便的话就……”算了也没关系。
    话音未落。
    赫迪斯却低声道:“……没什么不能看的。”
    ——确实没什么不能看的,雄虫已经什么都看过了。
    只见赫迪斯背过身去,动作略显迟缓,他的手指轻轻搭在军装上衣的衣扣上,指尖微微用力,扣子一粒一粒地解开,发出细微的“咔嗒”声。
    随着衣物的滑落,他的背脊逐渐显露出来。
    那是一片宽阔而漂亮的脊背,深色的肌肤下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线条流畅而有力,蕴含着无声的力量。
    然而,在这完美的肌理之中,大片的僵灰色肌肤却显得格外突兀。
    那灰色如同烟灰般覆盖在赫迪斯深色的皮肤上,像是深色山脉上被一层灰烬侵蚀,带着一种病态的美感。
    僵灰色的区域从肩胛骨下方蔓延开来,逐渐向下延伸,直至隐没在裤腰的边缘,宛如一条无形的分界线,将健康与病态分隔开来。
    伊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片僵化的区域,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那灰色不仅刺眼,更带着一种无声的疼痛感。
    他分明从未感受过,却在此刻莫名疼痛——好似感同身受。
    那刺眼的灰色仿佛在提醒着伊安,眼前的赫迪斯正承受着某种的痛苦。
    赫迪斯静静地站在那里,背对着伊安,好似一尊沉默的雕像。
    书房内的灯光洒在他的背上,将那僵灰色的肌肤映照得更加清晰,也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伊安的目光紧紧盯着那片僵化的区域,心中涌起一股烦躁的情绪。
    他下意识地问道:“会疼吗?”
    赫迪斯摇了摇头,动作干脆地穿上了衣服,语气平静地回答:“不是很疼。”
    然而,这句话却是谎言。
    僵化症带来的痛苦远非言语可以形容。
    那种感觉,就好像从骨髓深处蔓延出来的寒意,一点点侵蚀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僵硬逐渐加重,就像有无数细小的针尖在皮肤下游走,刺痛感从内而外渗透,像是要将身体撕裂成碎片。
    肌肉在无声中紧绷,关节像是生锈的齿轮,每一次活动都伴随着难以忍受的酸涩与疼痛。
    那种痛苦并非剧烈的爆发,而是一种持续的、绵长的折磨,在寂静孤独的黑夜里,像是潮水般一波又一波地袭来,无处可逃。
    赫迪斯早已习惯了这种痛苦,甚至学会了在痛苦中保持沉默。
    他的背脊依旧挺直,面具下的神情依旧平静,那僵灰色的肌肤和刺骨的疼痛看起来都与他无关。
    书房内连灯光都显得黯淡了几分,似乎在为这份苦难默哀。
    和高等级雄虫的结合和深度标记确实对僵化症有效,但是……仅仅是十几次而已,只能做到阻止僵化症的蔓延,并不能做到恢复如初。
    而,现在情况更糟糕了,雄虫甚至失忆了。
    但赫迪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衣服整理好,重新转过身来,面具下的神情依旧平静无波,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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