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交错,阿萨亚明显想再说点什么,可医生不敢叫他多待了。
    医生上班第一件事就是先打抑制剂,免得受病人影响,但是看这两位的状态——
    一位依照他行医多年的经验,明显是热潮期,另一位都快把自己扎成血葫芦了——这可是军中最常用的对抗信息素影响的手段。
    再等等怕不是要准备双虫隔离间。
    “咳咳。”医生现在顶着阿萨亚自带的巨大压力,轻轻咳了一声,“将军,您可以在外头等着,要做检查了。”
    阿萨亚点点头,走出了治疗室。
    房门很快关上,高级病房的走廊上空无一虫,阿萨亚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似乎还有余温,甚至还能感受塞维尔的发丝从指尖划过的触感。
    还有……忐忑不安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卑鄙的我。
    阿萨亚叹息,站在这里,在抑制剂的作用下,他终于反应过来刚才本能的放血是为了什么。
    不是为了要保持清醒,更加不是因为他正直可靠。
    放血甚至都是借口,他是想借着放血放出大量的信息素,他想知道雄虫对他有没有感觉。
    阿萨亚坐在走廊边上的长椅上,脸埋在手里低声的笑了起来。
    他热潮了,他喜欢我。
    卑鄙的我有了更加卑鄙的理由。
    第4章
    治疗室内,仪器很快吐出了检测结果。
    医生给塞维尔用上了效果微弱但很是安全的镇定剂。
    “起效比较慢,你需要在医院住几天,等到激素水平稳定了再出院。”医生态度和蔼,语气温和。
    塞维尔说了声好,又问,“大概要几天?”
    医生松了口气,虽然现在的雄虫不像以前那样跟奴隶主似的,但是就医闹来说,九成都跟雄虫有关,尤其今天这个,还是上将送来的,这就更叫人害怕了。
    好在小雄虫一点都不粗暴,甚至可以说是特别特别礼貌。
    “一般来说是三到五天,不过你是第一次热潮,最好能留七天。”
    高度发达的科技社会,医生的个人终端里就能看到塞维尔的情况,孤身一人,没有亲戚。
    医生交待的很是清楚,“上头这个按钮可以叫护士。有什么需要在这里下单,这个红色的按钮是叫我的。”
    塞维尔道了谢,医生拿着病历单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自己一个,塞维尔调整了病床角度,舒舒服服的靠了下去。
    雄虫的待遇特别好,这是他除了男人跟孩子之外第二满意的地方。
    虽然不可能靠着社会福利大富大贵,但是正常生活一点问题都没有。
    圣特泽星给雄虫提供基本的住房保障是制式化的两室两厅。
    又因为多数雄虫性格敏感纤细,情绪变化大,这房子多数都环绕在公园周围,环境优美,鸟语花香。
    除了这个,还有医疗免费,基础家务机器人组合,重大纪念日有各种礼包,每月还有八千星币的补助。
    要知道圣特泽星的平近工资在五千上下,中位数四千出头,最低生活标准刚过两千。
    更何况他还有原身父母留下来的财产。
    哪怕按照高级虫族动辄上千年的寿命来算,他就算不工作,也可以舒舒服服的在首都星圣特泽过完这辈子。
    塞维尔打开个人终端,进了第三集团军的主页,开始一条条查看阿萨亚的信息。
    ……出生于联邦新历3561年,今年117岁。嗯,我今年25岁,他比我大92岁。
    还是那句话,虫族寿命动辄上千年,这点差距算不了什么。
    不过塞维尔还是有点遗憾,如果能早点遇见阿萨亚更好。
    年轻的阿萨亚,严肃正经板着脸的时候看起来有点紧张。
    微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样板。
    还有这张第一次晋升的时候,站得笔直,不知道是不是扣子太紧,脸上微红,看起来就很让人喜欢,还想逗一逗他。
    ……出自范·斯廷家族,还是个贵族,怪不得年纪轻轻就能成为上将,还能管理第三集团军。
    塞维尔心中生出了满满的骄傲,嘴角也翘了起来。
    他一张张保存着阿萨亚的照片。
    看着他原本青涩的眼神一点点蜕变成如今的坚毅。
    看着他原本还算圆润的脸颊一点点退去,轮廓分明的下颌骨一点点显露出来。
    看着他原本的薄肌身材,一点点变得如今连制服也掩盖不住的结实肌肉。
    还有——
    滴!滴!滴!
    正在外头跟阿萨亚通报病情的医生一顿,飞快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个人终端发出刺耳的警告跟刺眼的红光。
    “他的信息素又上来了。我先去看看。”医生扭头跑回病房。
    一进去就看塞维尔不好意思的跟他笑了笑,“我好像……我在看上将的页面。”
    塞维尔自己也感受到了热涌,还隐隐约约的觉得应该能控制,可是为什么要控制呢?
    医生松了口气,有“病因”就行,不明就里的热潮才是最麻烦的。
    “恭喜你。”医生笑道,“等过了这次,你在生理上就正式成年了。”
    医生又看了一眼病例,道:“25岁了?可能发育比较晚,不过也是正常的。”
    虫族的一生有五个阶段。
    幼年期是从出生算起,一直到10岁。
    接下来是少年期,差不多到20岁为止。
    之后是青年期,这是精神力水平高速增长的时期,等到精神力水平稳定,就进入了成熟期。
    度过漫长的成熟期,最后就是大概一百年左右的衰老期。
    从青年期开始就算成年。
    一般来说,家庭生活幸福,吃得好穿得暖的虫族,可能在少年期末期就会有热潮了,要是孤身一人没人照顾,营养跟不上,进入热潮就会晚一些。
    医生看了一遍终端上的实时数据,按了通话器吩咐护士,“拿两瓶紫迭草喷雾来。”
    “紫迭草可以舒缓紧张情绪,能有效缓解热潮期的发热和心烦意乱。”医生解释的特别详细,“觉得发热就喷一喷,一天喷几次都可以。”
    医生再次离开,塞维尔吸了两口喷雾,打了个哈欠,这次是真困了。
    随着他躺下,智能照明器调暗了灯光,昏黄的灯光下,塞维尔嘴角翘了起来。
    他忽然觉得信息素确实是比空口白牙的说我喜欢你可信些。
    这可是喜欢你喜欢到住医院。
    不过另一位当事人,上将阿萨亚的心情可不像塞维尔这么甜蜜且喜悦。
    他紧紧抿着唇,表情无比严肃:我都干了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
    懊恼随着后悔冲遍了全身。
    25岁才第一次热潮,他以前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他那么信任我,我一句句说着不会伤害他,然后就放任他自己熬了两三个小时。
    我应该第一时间送他来医院的,我让他在痛苦里坚持了三个小时。
    他还是个孩子……我放血诱惑他的时候,他还不曾有过热潮。
    可是随着后悔一遍又一遍的冲刷,另一种情绪一遍又一遍的被放大了。
    曾经接触过小雄虫的指尖微微的发麻,怀抱过他的手臂在微微颤抖。
    当阿萨亚意识到他在喜悦的时候,兴奋一瞬间就充满了全身。
    他喜欢我。
    我也喜欢他。
    ——我该死,我怎么能让他受这样的苦。
    正当阿萨亚被喜悦跟后悔交替冲击到胸口发酸的时候,医生的话语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刚才是在看您的报道。”医生虽然表面上严肃正经,但实际上也不敢调侃,只敢小心翼翼的建议。
    “有空的话,尽量能跟他说两句话,发个消息也可以,有助于他情绪稳定,可以帮助他尽快度过热潮期。”
    阿萨亚郑重到看起来有些犹豫,“可以。”
    医生松了口气,回去值班室了。
    阿萨亚拿起个人终端,大脑一片空白,犹豫了三秒,拨通了塞维尔的号码。
    “你好些了吗?”
    “上将?”迷迷糊糊带着鼻音的声音同通讯器来传来,阿萨亚忽然反应过来,他已经睡了。
    我竟然把他又吵起来了?
    “我好多了。”塞维尔的声音轻轻的,“医生开了药,但是他说要我住七天。”
    “那——还是要听医生的。”阿萨亚艰难地说。
    一声带着鼻音的轻笑传来,“我知道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接我出去呢。上将的伤口处理了没有?我原来还想帮你擦药,可谁知道我先进医院了。”
    他可是高等级的雌虫,自愈力是强过伤药的。
    阿萨亚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刚成年的时候,处处都想证明自己很强。
    他刚打出“已经好了”几个字,又给删掉了,然后对着自己胸口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
    扣子解开三颗,能看见锁骨和隆起的胸肌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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