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琬迟疑:“你可以吗?”
    陶聆折叠衣服的动作微顿,无声地叹一口气:“没问题。”
    “好,注意安全。”
    ***
    陶聆打车抵达警局的时候已经接近11点,秋琬收到她的微信,快步赶去解剖室。
    “小陶。”秋琬推门进去,陶聆正和安妤搬运尸体,平放在解剖台。
    “秋姐。”陶聆、安妤异口同声招呼。
    “嗯,开始吧。”
    “看这儿。”陶聆指着陶洋胸前的刀尖状红印,说,“杜国舟的尸表没有相似的印记。”她戴着手套的双手扒开主动脉的伤口观察,补充道,“凶器直接刺中主动脉,中间没有停顿,说明凶手知道皮肤到主动脉的确切距离。”
    秋琬点头:“继续。”
    陶聆转身扒开杜国舟的致命伤,详察内部细节,微蹙的眉头逐渐舒展:“秋姐,凶手在中途停顿两次,第三次终于刺破主动脉。”
    “我明白你的意思,杀害陶洋的凶手快准狠,一步到位;杀害杜国舟的凶手犹豫不决。”
    “不是犹豫不决,他只是不确定有没有达到目的。”陶聆站直身,脱去手套走向洗手台,“两种可能,其一,杀害杜国舟的凶手模仿杀人,他不认识杀害陶洋的凶手;其二,他们认识,而且杀害陶洋的凶手就在他身旁,或者通过某种方式指挥。”
    秋琬斟酌片刻,说出见解:“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毕竟陶洋的尸体随后才发现。”
    “没错。”陶聆打开水龙头,洗手。
    “嗯。”秋琬抿唇,“小陶,有件事要告诉你。”
    “什么?”
    “你哥嫖。娼,所以市局派来的领导认为鹤薇杀人动机充分。”
    陶聆闻言,右手明显抖了一下。她先前浏览工作群的聊天记录,知道动机充分,但不晓得具体原因。
    嫖。娼,陶聆拧紧龙头,闭着眼睛深呼吸,回忆陶洋以前信誓旦旦的承诺,肩膀发颤。
    良久,她冷声回道:“那他活该。”
    “小陶?”
    “没事,这是男性的基本盘,但我相信薇姐不会糊涂。”陶聆抽出一张纸擦拭双手,抬脚往外走,问她,“秋姐,你们呢?三天,没有收获?”
    “有,我带人挨家挨户走访,李家出租房对面的住户外出走亲戚,今天回来。屋主说她去年7月看见有人往出租房搬冰柜,聊了两句。”
    陶聆驻足:“聊什么?”
    “问他们搬家吗?戴口罩的男人没说话,另一个男人笑着应她,还抱怨冰柜的东西沉。”
    “戴口罩的人有猫腻。”陶聆警觉,揉捏着虎口的软肉思忖。
    “是的,他6月29号找中介看房,指明考虑哪些小区,租金范围600—1000,最后只有李家的出租房符合。”
    “他在中介登记的姓名和号码呢?”
    “假名,空号,我猜他趁机拓印出租房的钥匙,然后找师傅配一把。”秋琬掏出衣兜的手机,翻找照片递给她,“还有纹身。”
    “纹身?”
    “嗯,屋主说戴口罩的男人俯身抬冰柜的时候,她正好瞅见对方后颈的纹身。我通过她的描述,搜到这张图。”
    陶聆凝视着鲤鱼图案右上角的波纹,脑袋飞速运转,好像在哪儿见过?
    “小陶?”秋琬看她眉头紧锁,低声唤她。
    “容我冷静一下。”陶聆快步走回办公室,拖倒角落的行李箱,找出记录监控录像的草稿本,仔细翻看。
    2016年2月5日20:32分—20:48分,车牌号为蜀a29u3r的出租车在酒店附近的朝阳街停留16分钟,拨打电话后离开。(朝阳街3号监控)
    她身侧的安妤纳罕:“小陶,你笔记未免也太细致吧。”
    陶聆回以微笑:“习惯。”她坐在桌前,点开黑屏的电脑,搜索视频。
    朝阳街3号监控。
    录像播放,陶聆拉动进度,20:32分出租车停在路边,39分车窗打开,司机伸出脑袋张望。
    秋琬叮嘱:“停。”
    “你说后颈往下这团阴影吗?”
    “嗯。”
    “再等一下,后面还有。”陶聆点击鼠标,视频继续放映*。20:42分,司机伸出左手抽烟,抖动烟灰时,香烟落地,他随即推门下车,俯身捡烟,陶聆按暂停。
    安妤惊叹:“好家伙,小陶,你眼力真好。”
    秋琬对比照片,确认无误。她立马戳开微信,通知小周:【查一下蜀a29u3r的出租车。】
    15分钟后,小周敲门进来:“老大,蜀a29u3r的车主姓桂,他2月5号下午4点半接车,6点10分把车停在文安路的佳合面馆吃面,吃完回去没多久就睡着。”
    秋琬拧着眉:“调文安路的监控。”
    小周摊开手:“已经调好啦,喏,u盘。”
    秋琬接过u盘,直接插进主机:“小陶,文安路只有一个监控,你仔细点。”
    “好。”陶聆滑动鼠标,然而监控画面中无法瞧见佳合面馆。
    安妤提醒她:“看,蜀a29u3r。”
    陶聆摇头:“不行,他停在前面,看不见。”
    秋琬语气不疾不徐:“再等等。”
    5分钟后,街道右边一个穿着黑色羽绒服,戴帽子的男人引起她的注意。
    “小陶,对比在朝阳街出租车司机的衣服。”
    “好。”陶聆保存截图,经过对比,确定他们就是同一人。
    安妤惊诧道:“胆子可真肥,大概率偷车。”
    秋琬转身问小周:“行车记录仪的记录还在吗?”
    “没,删光啦。司机怀疑自己喝了乘客的矿泉水,但具体哪位他完全没印象。”
    秋琬咬牙:“又是水。”她追问,“5号晚上9点以后调取的监控录像还有多少没看?”
    “多呢,42个,现在王姐在搞技术组从南禾镇带回来的监控。”昨晚除夕夜,何英领着赵晓婷,小孟,安妤循着抛尸的可能路线再次走访沿途的村民,调取10段录像。
    “好,抓紧时间,把剩余的42个分一分。”
    陶聆抬头,满脸写着疲惫:“给我两段。”
    秋琬担忧:“你守灵三天,没怎么睡吧?”
    “有睡。”
    秋琬答应:“好吧,叫你回去睡觉你也睡不安稳。”
    凌晨三点,技术组和重案组的办公室寂静无声。王涔身边的同事已经开始打鼾,她撑着脑袋险些睡过去,突然瞧见2月5日23点27分,监控画面出现一个男人驮着编织袋的背影。
    她截图放大,男人后颈的纹身依稀可见。
    与此同时,陶聆仔细看着监控,某段十字路口,一辆出租车等红绿灯,她清晰地瞅见后座熟悉的围巾......
    第93章 没啥问题,她没说谎。
    重案组锁定蜀a29u3r和蜀a76v2k两辆出租车,王涔负责调查纹身男身份,秋琬则联系搭载李鹤薇的司机。
    小周查询司机的信息:“老大,她今晚夜班。”
    “号码多少?”秋琬抓着手机。
    “13xxxxxxxxx,不过老大,你找她干嘛?证明李队不在案发现场?”
    秋琬没应他,拨通司机的电话。
    “喂,你好。”
    秋琬自我介绍,说明来意。
    “不记得啦,但我有收捡塑料瓶的习惯,可以带你去找。”
    “好的,谢谢。”秋琬对每一条存在价值的线索深挖细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但她这次凭经验在赌,毕竟破案有时候需要带点运气。
    小周恍然大悟:“老大,你效仿前年隔壁3.24凶杀案,对吧?那位婆婆习惯捡矿泉水瓶,为警方提供关键的证据!”
    “嗯。”秋琬转身,右侧的陶聆已经疾步往外走,叫住她,“小陶,别急,我通知老朱送我们过去,正好在车上打个盹儿。”
    “好。”
    将近6点,秋琬领着陶聆,安妤叩响司机韩女士家的防盗门。
    韩女士开门,压低嗓音提醒:“警官,你们尽量小点声,我女儿还在睡觉。”她离婚多年,靠着积蓄和另外两位单亲妈妈合租一辆车,每天三人倒班。
    “好,放心。”
    她们穿脚套和戴手套进屋。
    韩女生带着三人往杂物房走:“我半个月左右卖一次废品,你再晚两天过来就迟咯。”走廊尽头,她抬手拧开门锁,面朝堆积如山的塑料瓶,介绍,“为孩子身体着想,我只捡瓶子和纸板,看着不脏。”
    秋琬勾起唇角:“你是好妈妈。”
    韩女士后退,让开距离:“你们忙,我去给孩子做饭。”
    她离开后,秋琬立即安排:“小陶,你负责左边,小安右边,我中间,把百岁山的塑料瓶都带回去。”
    “好的。”
    她们分头行动,差不多10分钟,挑拣出67个塑料瓶打包。临走前,秋琬将50元压在置物柜的铁盒下,冲着厨房招呼一声,掩门离开。
    车厢后座,安妤撑着懒腰:“唔,希望有收获。”
    陶聆望着窗外天边泛起的鱼肚白,颊边露出久违的浅笑:“但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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