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这句话说得极重。
    乔沐恩止住了哭声,涂着口红的嘴唇紧紧咬着。
    窗外,是海浪拍打船舷的声音……
    很刺耳。
    ……
    陆丽思怎么都没想到,她登上小艇,刚驶离游轮没多久,便从艇舱里走出几个男人来。
    看他们不怀好意的样子,陆丽思连连后退:“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几个男人没有多余的废话,揪着陆丽思来到船舷边上,揪着她的头发,用力将她的脸摁进了海水里。
    惨叫声被大海吞没了。
    咕噜咕噜……
    腥咸的海水瞬间灌入她的鼻腔,咸涩无比,眼睛被刺激得生疼,几乎睁不开。
    她疯狂
    挣扎,长手指在男人手臂上抓出血痕,却换来更用力的压制。
    摁了足有半分钟之久,才将她拉起来。
    她像濒死的鱼似的,张大嘴喘息,胸腔呼啦呼啦仿佛漏风,眼睛酸痛无比,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求求……求求你们……”
    没等她胸腔里填满空气,便又被人按进了海里。
    如此循环了几次,直到她再也没有了反抗的力气,如同破布娃娃一般,痛苦地倒在了甲板上。
    脸上的伤口沾了海水,疼得钻心刺骨。
    远处游轮顶层,覃御山倚着栏杆,雪茄的烟雾随海风飘散。
    眼神冷鸷。
    “覃先生,”阿辉低声请示,“要往深海开吗?”
    覃御山掸了掸烟灰,淡淡道:“教训一下就行了,送回港岛。”
    语气,温柔又平静,“不要给我的berry找麻烦。”
    ……
    船上的狂欢party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斜阳映照着平静的海面。
    波光粼粼,如碎金。
    天空和大海交融成呈现出一种蓝黄色的质感。
    婚礼仪式,正式拉开了帷幕。
    姜宝梨和沈嘉青、沈真真作为亲友,坐在距离观礼台最近的露天餐桌边。
    她漫不经心地晃着香槟杯,目光在人群中逡巡。
    直到在三楼贵宾桌望见了司渡。
    司渡坐在视野最佳的席位,同桌的司莫池神色严肃,而司安娴早不知跑到哪儿玩去了。
    搁在桌上的手机,嗡嗡震动了一下,司渡接到她给他发的短信息——
    “你那边视野真好。”
    “过来和我一起坐。”
    “不要了,你舅舅也在呢。”
    “怎么,你怕司莫池?”
    “有点。”
    司渡嘴角提了提,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敲击:“司莫池都怕我,你怎么不怕我?”
    姜宝梨看着消息,偷笑着,慢悠悠地回复——
    “因为只要你对我凶,我脑海里就会浮现你脱光了跪在我面前,把皮带献给我的样子……怕不了一点。”
    “……”
    司渡猛地扣上了手机,喉结滚动了下,面无表情地望向了主礼台。
    耳根,有点热。
    司莫池注意到了司渡燥燥的表情,顺口说了句:“司渡,你的婚礼,是不是也快了?”
    “不急。”
    “怎么,还有别的想法?”他以为经历了这三年的诸多痛苦,司渡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非那女孩不娶。
    “不是。”司渡沉吟片刻,却也没有更多的解释了。
    “难道你们不打算结婚?”司莫池却对自己外甥的终身大事,非常关心,“是考虑财产分割问题,还是别的问题?”
    司渡忽然冷笑:“我有什么问题,难道舅舅会不知道?”
    “……”
    司莫池脸色顿时铁青,紧张地望向他,“那件事,她不知道吧?”
    司渡没有应声。
    “司渡,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司莫池压低了嗓音,“关系太重大了,传出去,你的名声,司家的名声,还有你的事业……都有可能被影响,就算是你未来的妻子,也不可以……”
    “未来的妻子。”司渡眼底泛起嘲意,“舅舅,您觉得我这样的人,有资格拥有一位妻子吗?”
    越是爱的人,就越是舍不得玷污她。
    跟何况他也不会拥有后代。
    绝不会。
    司莫池咽了口唾沫,看着婚礼主礼台上那一对令人艳羡的壁人,叹了口气:“先谈着吧,好歹……有个人陪着你。不过,结婚还是有必要的。”
    ……
    交响乐团演奏着浪漫的婚礼曲,乔沐恩绕着玻璃道,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沈毓楼。
    玻璃栈道缀满了白玫瑰。
    她挽着父亲的手臂,六位伴娘托着她缀满了珍珠钻石的巨大婚纱后摆,陪着她,朝远处那位清贵英俊的新郎走去。
    耳边是不绝如缕的掌声,还有众人称赞婚纱的惊呼声,咔嚓咔嚓的镜头快门声……
    交织成乔沐恩的幸福交响曲。
    可是,站在礼台尽头的沈毓楼,目光却越过了盛装打扮的新娘,看到了她身后的……姜宝梨。
    她安静地坐在亲友桌,方才弄脏的洁白礼裙被换下来,换成了雾霾蓝的一条小礼裙。
    发间别了一枚珍珠发卡,便再无别的装饰。
    在乔沐恩珠光宝气的对比中,她素净得格格不入。
    姜宝梨在看着新娘子,娴静,平和……
    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但那一瞬间,沈毓楼还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他们的过去。
    想到那个女孩曾经那样疯狂地爱过他,追过他。
    在他熬夜时备考的时候,她会陪着他,帮他做宵夜,他不睡,她也不会睡……
    他十四岁长水痘那年,满屋子佣人都对他不闻不问,只有姜宝梨不怕被传染,忙前忙后地照顾他,帮他煮难喝的中药,哄着他喝完。
    高中毕业那年,离谱得很。
    她才刚上高一,却在他的毕业典礼上接着给他送花的契机,踮脚偷亲了他一下,在他耳边小声说:“毓楼哥,等我长大了,我要当你的女朋友!”
    当天晚上沈毓楼就把她关了禁闭,小姑娘在房间里又哭又嚎……但第二天仍就跟没事人一样,追着他,笑着叫她毓楼哥。
    他们之间,有好多好多的回忆。
    此刻全如海浪般,涌上心头,猛力拍打着他……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极其现实且理智的一个人,分得清爱情和婚姻并不一定要同时存在。
    在他们这个圈子里,没有爱的婚姻,一抓一大把,没什么了不起的。
    可是……可是他始终无法说服自己。
    不管如何殚精竭虑地为自己筹谋……
    但他骨子里,始终带了一点不合时宜的理想主义。
    将来要成为他妻子的人,要与他同床共枕几十年的爱人,要和他一起携手走进坟墓的那个人,怎么能……不是他的一生挚爱呢。
    如果不是,如果相看两相厌,如果余生都要在痛苦和争吵中不断消耗……那将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不能与她分享,那他现在所做的这一切,所谋夺的这一切,所取得的财富地位……
    又有什么意义!
    乔沐恩每向他多走一步,沈毓楼就越发地恐惧,想要逃离……
    便在这时,海风骤起。
    无数周边悬挂的气球,被这一阵大风吹得挣脱了束缚,四散飘零,飞上了天空。
    乔沐恩的头纱,被吹到了海里。
    沈毓楼看着那枚头纱,在海面沉浮,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那样绝望地向母亲的在天之灵,祈求一个答案。
    而她……回答了他。
    他扯掉了自己胸口的新郎贴花铭牌,用力一掷,毫不犹豫推开了乔沐恩。
    沈毓楼目光锁定了姜宝梨,朝她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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