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圣人指婚,卢家七郎自也是不错的郎君,他本以为昭阳公主会慢慢放下对他的心意,毕竟年轻小娘子的爱慕,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是眼前的这一幕,却是在亲口告诉他,公主的爱慕从未消失。
    而此刻田则忠此时已经转头示意身后的人上前,几个禁卫军将原本盖着的布,重新盖住了卢七郎的脸,便抬起了担架。
    卢大人颤颤站在一旁,田则忠又赶紧让身边小太监上前扶住他。
    “卢大人,你若是一直这般悲痛过度,七郎便是走的也不安心,”田则忠上前,轻声叮嘱着。
    很快,卢大人便跟着卢七郎的担架,慢慢离开。
    显然田则忠已经安排好了车马,准备将他们送回长安。
    谁能想到,这么一场寻常的冬狩围猎,竟是叫他们父子天人永隔呢。
    待卢大人离开之后,众人倒也敢立马离去,毕竟谢灵瑜还在场,并未走呢。
    只是谢灵瑜从看到卢显尸身那一刻起,便一直是这般失了魂的模样。
    萧晏行站在对面,望着她走向裴靖安,望着她跟裴靖安不知说了什么,望着他们两人同时陷入沉默之中。
    一时间,他竟是有种被排除在外的疏离感。
    这世上谢灵瑜居然有可以跟裴靖安说,却而无法对他说的话。
    但是在卢大人离开之后,谢灵瑜环顾四周,竟什么都未说,缓缓朝着自己帐篷的方向走了回去。
    裴靖安看着她,正想要跟过去,可是对面的萧晏行却已经快步跟了上去。
    而另外一边,信王抱着昭阳公主一路回到了她自己的帐篷内,很快太医便被宣了过来。
    随后信王急切道:“太医,你快给公主看看。”
    “是,王爷,”太医自是一点也不敢耽搁,赶紧上前给昭阳公主把脉。
    咦?
    太医这不把脉还不要紧,一把脉倒是满头误会。
    毕竟方才他被催促而来的时候,听到情况乃是公主昏倒,乃是十万火急的情况。
    可是当他替昭阳公主请脉的时候,却发现公主的脉搏强劲有力,并未什么明显的急症啊,而当太医悄悄打量着昭阳公主,却见公主紧紧
    闭着的眼皮,竟有眼球滚动的明显痕迹。
    显然昭阳公主并非真的昏迷。
    “太医,卢七郎坠马一事,让昭阳受了不小的惊吓,她忽地昏倒,应该是受惊过度吧,”而此刻站在太医身后的信王缓缓说出这句话。
    太医心底一咯噔,能在太医署混到如今的太医,哪一个不是人精呢。
    毕竟他们日日夜夜要伺候的,都是这些贵人。
    但凡一个不慎,只怕便是要人头落地的。
    “回王爷,下官给公主把脉之后,发现公主确实是惊厥之症,确实是惊吓过度之后,才会这般突然昏倒,”太医收回自己把脉的手,起身之后,转头朝着信王如此说道。
    谢陵忧心忡忡道:“既是如此,劳烦太医您尽快开药。”
    太医哪儿说别的呀,他赶忙道:“王爷放心,下官这就去开药,让公主安神压惊。”
    自然开完药之后,太医便赶着去配药了。
    好在每次冬狩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一应准备却是齐全的。
    毕竟这么多贵人同时参加围猎,难免会有人受伤,所以太医院一早就备妥了所有会需要的药材。
    待太医离开之后,公主身边的人都还留在帐篷内伺候着。
    “你们都先出去吧,”突然谢陵开口吩咐道。
    公主贴身的侍女相互对视了一眼,正在犹豫间,却听谢陵突然又道:“本王让你们出去,是没听到吗?”
    虽然谢陵的声音并未拔高,甚至还是压低着嗓音。
    只是他隐忍者的怒气,任谁都能听得出来。
    昭阳公主身边的宫女们,经年伺候着公主,对这位信王殿下自然也是熟悉的很,毕竟信王乃是昭阳公主的同胞兄长。
    平日里信王最是温和,便是待她们这些宫女们,都是和颜悦色。
    这些宫女自是从未见过谢陵发火。
    如今谢陵这般,宫女们哪还敢逗留,一个个赶紧离开了帐篷。
    随后谢陵又朗声喊了一句,将此时正站在外面的贴身侍卫喊了进来,他冷声吩咐:“从现在开始,你守在帐篷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许一个人靠近帐篷。”
    “是,王爷,”贴身侍卫立即应道。
    随后待这人出去之后,偌大的帐篷内,只剩下信王和昭阳公主两个人。
    信王缓缓坐在了方才太医把脉的那个位置上,他冷眼望着眼前正躺着的人,一言不发,时间仿佛在这个大帐内凝滞了。
    可是他越是这样一言不发,躺在床上的人反而动静越大。
    原本还紧紧闭着的眼睛,此刻眼皮上不时浮现了眼睛转来转去的滚动痕迹。
    “还不睁开眼睛吗?”终于谢陵望着眼前的人,淡声问道。
    终于床上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但是昭阳公主在睁开的瞬间,眼底有种小心翼翼的惧怕感。
    因为她深知自己这个同胞哥哥,并非是眼前的看到的那般温和。
    她印象之中记得六兄生气最可怕的一次,便是她年幼时,有个嬷嬷仗着自己有些资历,又瞧见他们生母早逝,在宫中没有倚靠,竟敢拿乔慢待与她。
    那次六兄其实并未大吵大闹,他也是这般冷眼望着那个嬷嬷。
    只是他眼底的怒意,足可以杀死那人。
    而没过多久,那个嬷嬷便意外坠入宫中的深井里死了。
    这样的意外在宫中并不算太过陌生,即便有人来查,也不过是随意查查便罢了。
    没人会真的想去寻找真相。
    “六兄,”一向有些傲气的昭阳公主,此时一开口,声音里便是止不住的发虚。
    谢陵垂眸望着她,冷淡道:“你为何如此害怕?”
    昭阳公主慢慢坐了起来,望着谢陵,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
    “六兄,我并不是真的想让他死的,”昭阳公主轻轻张嘴解释道,此时她连声音都染上了身体所带来的颤抖。
    谢陵微闭了闭眼睛,有种说不出的失望。
    最后他耐着性子说道:“你尚未想好,便如此仓惶动手,你可知事情一旦暴露的话,即便你是公主,朝臣也一定会联名上书,要求父皇严惩你的。到时候你要如何?”
    原来在与裴靖安在林中相逢之后,昭阳公主自是察觉到了裴靖安的疏离。
    虽然一直以来,裴靖安都未曾对她表露过一星半点的示好,但是她总觉得今日裴靖安看向她的眼神都与往常不一样了。
    她心目中一直以来残存着的幻想,彻底被打碎了。
    而身侧跟着的却又是她一直想要甩开,却怎么也甩不开的卢显。
    她本就是尊贵的公主,却偏偏要在最重要的终身大事之上,委屈了自己。
    那些曾经压抑着的念头,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
    突然昭阳公主想起一次出宫参加宴会时,曾经有个小娘子哀叹过,说自己的一位堂兄因不慎摔断了腿,成了残废之后,竟惨遭了原本已经说亲的小娘子家退婚。
    虽说退婚听起来是不好听,但是这家倒也是真心为了自己小娘子的未来着想。
    于是昭阳公主心底的那个念头便越来越强烈。
    若是卢显此刻摔断了腿,还成为了残废的话,还怎么做自己的驸马呢。
    便是父皇再狠心,也不会将自己指婚给他了吧。
    所以昭阳公主便故意让护卫落在后面,自己带着卢显两人去登高,而在高处的时候,她伸手将卢显推了下去。
    只是她没想到,当自己找到卢显的时候,他竟还清醒着。
    甚至卢显看到昭阳公主的第一句,竟是问道:“公主,你为何要这般害我。”
    所以昭阳公主第一反应便是,拿起身边的石头,狠狠砸了下去。
    当谢陵带着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看到眼前的场景,他心中也唯有震惊。
    可是震惊之后,他也只能帮自己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善后。
    幸好当初为了昭阳公主的安危,跟在她身边的护卫,都是信王府的亲卫,是以他让人去处理了卢显的尸身,让他看起来是因为坠马之后,被踩踏而死。
    特别是为了掩盖昭阳公主砸在他头上的伤口,卢显的脸更是面无全非。
    当昭阳公主再次看到他的尸身,看到他那张被毁的支离破碎的脸,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待一切处理妥当之后,谢陵这才派人回来报信,有人意外坠马。
    如今她说并不是故意想要让他死,也不过是事后的借口罢了。
    “我只是不想嫁给他罢了,”昭阳公主似是为了安慰自己般,她说:“我想假装失手将他推下去,这样他摔断了腿,父皇便是再狠心,也不会将我嫁给他了。”
    昭阳说着说着,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可谁知,谁知……”
    她望着自己这双此时早已经干净的双手,喃喃摇头。
    谁知卢显见到她的第一句话,竟是质问她为何要害他。
    从那一刻起,便注定他活不下来了。
    是他逼着自己动手的,是他自己太蠢了,为何要说出口呢。
    昭阳公主此刻心底不住的给自己找借口,她乃是骄傲的公主,自是不屑后宫争斗,那些后宫女人斗来斗去之时,她便只要高高在上的瞧着便罢了。
    是以她的这双手从来都是干净的,她从未害过人,更未曾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要亲自动手杀人。
    “你若是不想嫁给他,你告诉阿兄,阿兄自有法子。”
    谢陵眼底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气恼神色。
    但是这句话却猛然戳中了昭阳,她有些怨恨的看向谢陵,几乎是怒喊道:“难道我没有告诉阿兄吗?可是你却一直让我忍耐着。可是每次他一靠近我,我便几欲作呕,我一想到将来要嫁给这样一个人,我便不甘心。”
    “我是公主,我是天生的金枝玉叶,为何我不能嫁给我自己想要嫁给的人,为何我连自己的婚事都要受尽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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