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知道这只是梦,真正的萩还生龙活虎,知花裕树并没有太当回事,甚至还凑近了饶有兴致地欣赏了一番萩的殉职照。
    照片中的帅气警察似乎比现实还更年轻些,估摸着和知花裕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差不多年纪,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在他名字旁括了个括号,里面写着22。
    在六个人当中,萩原研二的数字是最小的。
    意识到这是在标记萩原研二的年纪时,知花裕树的嘴角搭拉下来。
    太不吉利了。
    坏波本,做这种梦。
    窗外的雨似乎更大了,整面窗户都被雨糊住了,室内阴晦不明。
    波本明显比他更震惊。金发男人停下锻炼,从地上爬起来,瞳孔剧烈颤动。
    屏幕上的场景变成了爆炸发生时的影像,滚滚黑烟和火光横亘了半个天幕,浅浅映在紫灰色眼底。
    几秒钟后,波本朝训练室外跑去,穿透了知花裕树透明的身体。
    视野一黑,知花裕树再睁开眼,眼前又变成了萩原家之墓。
    还在下雨。
    但是这次谁都没打伞,似乎谁都没看到那些雨,那些雨也确实穿身而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只有知花裕树自己觉得身上黏糊糊的,是那种被雨淋湿后,衣服全黏在身上的黏腻感。
    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无法再控制身体,在随着身体主人的自然垂眸,瞥见蜜色的皮肤后,才意识到自己是进入了波本的身体,现在所看到的是波本的视角。
    仍是四个人在给萩原研二扫墓。
    那么大的爆炸,恐怕连骨灰都不会剩下。他们在祭奠的只是一些和萩相似的基因,或者可以说,近乎于空坟。
    饶了萩吧,他真的活得好好的。
    知花裕树感觉呆在别人身体里也太怪了,他努力往外挣脱,精神像虫子似的蠕动了一会儿,猛然一个踉跄摔出降谷零的身体。
    好痛。
    欸?居然能感觉到痛吗?
    知花裕树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虚虚抓了两下,好似能抓到空气似的,好真实。
    那些穿身而过的雨似乎变淡了。
    一只手朝他伸来,修长干净的指节,指腹带着经常做工留下的薄茧,“你没事吧?”
    知花裕树呆呆仰头,“欸?在和我说话吗?”
    松田阵平挑了下眉,拉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起来,“还能行动就离远点,这栋楼里似乎出事了。”
    知花裕树歪了下脑袋,看向松田阵平身后。
    金发男人仰头看着建筑物上方,眉头微微皱起,神情严肃,似乎在认真评判着什么,过了两秒,他将目光投向松田阵平,“进去看看吧。”
    这副模样和知花裕树常见的那副波本形态很不一样,知花裕树觉得,此时的波本大概更贴近松田阵平他们所称呼的——那个降谷零。
    松田阵平转身要和波本走进那栋楼,知花裕树鬼使神差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行,那栋楼里有炸弹。”
    欸?他为什么会知道。算了,梦嘛,出现什么都不奇怪。
    “总之,你不能上去,你会死的。”
    卷毛警官似乎没把他的警告当回事,轻轻拍掉他的手。
    “没事,我还有事情没有做完,不会死的。”
    他和金发青年一起朝着建筑物内跑去。
    眨眼间,知花裕树又出现在波本的身边。
    他坐在昏暗的房间翻阅报纸。头版头条的新闻——
    摩天轮上发生爆炸,一名警察因公殉职,享年26岁。
    附的是松田阵平的照片。
    好好好,又是一个连全尸都没有的。
    “zero,你还好吗,是不是没休息好?”苏格兰安慰道。
    这里似乎是某个安全屋。
    知花裕树看着波本把报纸收起来,慢慢说:“没事,我会处理好。”
    “要注意休息,别太劳累。”苏格兰背上贝斯包,准备离开,他站在玄关处回头,“zero,最近组织查卧底查得很频繁,安全起见,我们见面的频率还要再降低。”
    “我知道。”波本点点头,“一切小心,hiro。”
    “千万要好好活着,zero。”苏格兰温和地笑了下。
    像是愿望,也像是祈求。
    知花裕树又慢慢被吸进波本的身体里,心头顿时潮水般涌上对苏格兰的担忧。
    那是他的幼驯染。
    近来,他总有不好的预感,好像窗外隐约会出现闪电和大雨。
    不好的预感得到应验。
    苏格兰的身份暴露,波本是追踪者之一。
    假如他能赶在所有人之前找到hiro,掩护他对接上公安的增援,事情或许还能有转机。
    hiro绝对不可以死……
    通往天台的楼梯漫长到似乎永无尽头,波本拼尽全力,气喘吁吁。
    等待他的是一声枪响。
    和胸口破出一个空洞、满身鲜血的苏格兰。
    扫墓的人变成了两个。
    再后来。
    成了一个。
    降谷零开始习惯一个人。
    ……
    开始下暴雨了,知花裕树又下意识抱头。
    等等,这个场景是不是似曾相识?
    “降谷警官,迟到了啊。”
    “zero,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今年是你来得最晚啊。”
    又是你们几个啊!
    知花裕树反应过来自己还处在波本的梦里,看样子是循环梦。
    波本大概还没睡醒。
    应该要等他睡醒了自己才能和他一起出去。
    知花裕树又一次和波本一起经历了萩、松田、苏格兰、伊达警官(现在他知道他的名字了)的死亡。
    然后是第三次。
    第四次。
    他受波本情绪的影响越来越大,第四次的最后几乎完全代入了降谷零的身份,一个人扫四个坟,不对,其中一个没有坟,还有两个是空坟,其实只有一个坟。
    哈哈,真好笑,四个人只能凑出一个坟。
    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
    知花裕树看过很多陷入梦境无法逃脱的电影,他觉得目前的状况很不妙。
    他得做点什么。
    随着梦境的不断循环,知花裕树的身体逐渐无法再透明化。
    在梦境初始的雨中,他便开始逐渐感受到世界的真实。
    这更不妙了。
    知花裕树记得道具的提醒。
    使用者要时刻谨记:你在梦中,不在现实。
    知花裕树试着叫醒波本。
    第五次循环的一开始,他就迎着大雨跑到波本面前,一张嘴雨水都像是会流进嘴巴里。
    “波本,日上三竿了,你该起床了。”
    金发男人看到他后愣住了,下意识把伞递到他头顶,遮住连绵的雨,半晌,喃喃:“你不生我气了吗?”
    知花裕树一看波本还记得他,感觉有戏,能屈能伸地说:“不生气,不生气,和气才能生财。”
    “骗人。”波本不相信他,在没有必要的地方忽然大脑清晰起来,“你很久都不肯理我,不管我怎么发消息都不愿意回。”
    “你一定,很讨厌我了。”他轻声说。
    知花裕树硬着头皮狡辩:“没有的事,你不要乱想。”
    两人对话的时候,瓢泼大雨将墓园和墓碑都隐去了,整个梦境就像是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种堪称诡异的场景反倒让知花裕树感觉到几分安心。
    起码说明这个梦还是有很不真实的一面。
    波本微微垂着眼眸,眼尾微微泛出红痕,“花,不要骗我。我知道,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也弄丢。”
    知花裕树惊恐脸:“你不要瞎说啊!我不要当下一个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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