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安静的书房。
    时针刚过十点钟,会议结束,裴远之处理完事务,又将晚上谈的那件事敲定。
    就在此时,窗外忽而划过一道闪电。
    天雷滚滚,像是在整个s市的上空炸开来,原本黑压压的天空都被照亮,像被一道锋利的白刃劈开来。
    裴远之分了一缕神,看了眼窗外。
    被照亮的黑暗天空再度渐渐合拢,又恢复了浓稠的黑。
    雨声却更大了。
    似洪水倒灌。
    夏夜多雨,但这样声势滚滚的雷还是罕见,连绵不息。
    又一道巨雷劈下。
    好友群里也炸开了锅。
    【卧槽本来都要睡觉了,刚才那道雷直接给我吓醒了!】
    【好吓人,不敢玩手机了。】
    【好大的雷,刚才电视都滋啦了一下。】
    【心脏病都差点给我吓出来……】
    【这么大的雨,看了下天气预报,接下来几天都是,周末岂不是打不成球了?】
    裴远之扫了一眼朋友群里的聊天,又抬杯,薄唇微启,啜了一口。
    冰凉的酒液漫过唇齿,冷冷的,提神,有助于精神集中;酒精却在进一步挥发,浸润神经。
    口感顺滑淡雅,很淡的木质香气,后调有巧克力的醇香,挥之不去。
    裴远之却忽而想起另一种味道。
    甚至他的指腹,都还残留着那一抹香气,清甜,像被雨淋湿过的花果。
    那种香气似从本身肌肤渗透出来的,滚着水珠,像雾一样朦胧,捉不住,却愈发想要捉住。
    他眸光敛了敛,正要继续忙,却忽而听到客厅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这个点,还没睡觉?
    裴远之拧了拧眉,还是起身,打开门。
    客厅和厨房的灯都被打开了,光亮灼灼,映得如同白日。
    他一眼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纤细身影。
    黑发绸缎似的散落在脸颊两侧,更衬得那张未施粉黛的精致面容像褪了色一样,苍白如雪。
    季舒楹腿上盖着一件薄薄的毛毯,捏着毛毯一角,就这么陷在沙发里,盯着电视。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经典英美电影《怦然心动》,讲述少男少女的故事,吵闹又勃勃生机。
    她却意外的安静,一点别的响声都没发出。
    像浩瀚大海上的孤岛。
    第24章 摩挲
    裴远之脚步停住,视线落在那道纤细的背影上。
    几息后,他转身回到书房。
    从头到尾,一点多余的声响也没发出。
    季舒楹安静地呆了一会儿,而后低头拿出手机,滑来滑去,指尖落在通讯录上显示为妈妈的联系人。
    雷雨天能打电话吗?
    季舒楹有些迷茫。
    窗外是蓝调的夜幕,树叶被风吹得窸窸窣窣。
    雨水倒灌,朦胧而又冷郁的色调,凄清得仿佛世界沉入深蓝色的海底,只余一个人。
    像是感受了身体的情绪,小腹那里有种说不出的微妙感受。
    季舒楹恍然想起,自己其实并不是孤身一人。
    她低头,隔着薄薄的毛毯,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轻软的嗓音模糊得如同呢喃:“宝宝不怕,妈妈陪着你的。”
    “妈妈不害怕,所以宝宝也不害怕……”
    身后忽而传来关门声。
    不轻不重的,像是提醒。
    季舒楹手中的动作止住,收了声,若无其事地把手放到毛毯上,而后才往身后看去。
    是裴远之。
    他合拢上书房的门,臂弯里搭着一条羊毛薄毯,而后走过来。
    男人眉骨高,眼眸深邃狭长,薄眼皮,总显得冷淡薄情,难以接近。
    然而此刻,客厅光线柔和,他一身质地松软舒适的浅灰色居家服,金边镜框遮住几分白日的锋锐,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柔软许多。
    季舒楹还没来得及说话,裴远之已经从她面前走过,臂弯间的羊毛薄毯落到她腿上。
    最后在沙发的另一边坐了下来。
    季舒楹指尖拎起薄毯一角,质地精良,羊毛独有的温软厚实触感,还带着很淡的木质香调,和高级洗涤剂的淡雅香气。
    “干什么?”季舒楹问,“我有毛毯了。”
    说完,她扔回去。
    裴远之将酒杯放到桌上,轻轻‘嗒’的一声,另一只手接住扔回来的毛毯。
    他瞥一眼季舒楹光洁裸露的小腿,反问:“连小腿都盖不住的毛毯?”
    “……”
    季舒楹低头看了一眼,这条样式她很喜欢,图案精美复古,独一无二的织法,设计师是西班牙人。
    但显然,设计师是当做艺术品,没有考虑过用途。
    她后知后觉地小腿有些冰凉,冷到没有知觉。
    “我就喜欢这样……”
    季舒楹说着抬头,差点撞上裴远之的下颔。
    他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俯身,先握住她的脚踝放到柔软的沙发上,而后展开整张薄毯,密而严实地,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盖好。
    季舒楹怔了一下,竟然没有反抗,只是看着裴远之这样。
    两人的距离极近,不过毫厘。
    季舒楹视线随着裴远之的动作,从长睫投下的
    阴翳,到线条优美的薄唇,往下,饱满分明的喉结,动作间,微敞的领口轻轻晃着。
    她又嗅到了那点很冷冽的香气,浸润着雨夜潮湿微腥的水汽。
    “别感冒。”
    裴远之说,低低的嗓音贴着耳畔拂过,像春夜的风。
    季舒楹视线落在张合的薄唇,和他说话时微微上下滑动的喉结。
    那一晚的记忆支离破碎,很多瞬间她记不清了,但痛爽交织时,她曾在脖颈上咬过一口。
    但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有了。
    “孕期生病很麻烦。”
    清淡的一句话,季舒楹倏地从迷乱的那一夜,回到现在。
    她抬眼,对上近在咫尺的深眸。
    裴远之垂眸看她,“很多药不能吃,还是你想感冒?”
    “我才……”
    唇齿刚溢出两个音节,季舒然耳边倏然炸开一声巨响。
    轰隆!
    一道雷电划破天空,如同要将整个天空撕裂,炸弹般爆开。
    季舒楹大脑刹那一片空白。
    在理智反应之前,身体本能地撞入最近的热源。
    裴远之被撞得顿了一下。
    清甜的果香无孔不入,肌肤的馨香幽幽地弥散着,贴着薄薄的衣料,钻入每一处细胞,他呼吸蓦地紧了一下。
    怀中纤薄的身体像受惊的野鹿,慌不择路地撞入巨兽的巢穴,裴远之只是很短地失神一下,而后察觉到不对。
    换做正常时候,清醒状态下,季舒楹不可能,也不会这么做。
    “害怕打雷?”
    裴远之低声问,语气里带着自己也未曾察觉的,很淡的安抚味道。
    季舒楹鸵鸟似地埋着,胸口起伏急促,脑海还是空白的,无法思考。
    但有一件事,她知道——
    如果她承认怕打雷,那么她在裴远之的眼中,就坐实了他曾经说过的那句话。
    “……我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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