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明明是清鹤陨落后五年进入白家的,可念叨的口吻却与清鹤极像,白楹不免怀疑两人是学习了同一种念叨大法。
    她嘴角浮起浅浅的笑意,将两份信轻轻放回乾坤袋中。
    *
    夜深之时,白雪皑皑的神都上空云雾散尽,站在高耸的星台上能将夜色中的明月与星河尽收眼底。
    凝之站在星台边缘,看着神女清褚唤醒仙器——
    那是一本半人高的无字书,随着清褚展开手掌,无字书缓缓打开,纸面凭空翻转,速度越来越快,让人只能看见白色的残影。
    清褚满头大汗,无法让掌上的无字书停下。
    站在星台边缘的韩景冷冷看了一眼凝之,开口说道:“请凝之神女相助。”
    明白自己此次任务就是帮助清褚使用仙器的凝之微微颔首,向前跨出一步。
    她双手结印抬起,口中念念有词,一股无形的力量遥遥朝着无字书注入。
    随着凝之
    的相助,无字书纸页飞动的速度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停下——
    无字书静静地浮在半空之中,竖起一页,从纸页中心燃起白色火焰。
    纸页燃尽,火焰消失。一缕一缕白色烟雾飞入空中,形成了虚幻的星辰之图。
    另外几位静候的长老忙根据星辰图测算。
    神都三位神女掌管的仙器,可以算出藏匿在世间的魔神魔魂所在。这亦是三把仙器被仙人留在神都的原因。
    此次相修永叛变之事严重,他不仅杀死数位长老与修士,带走常姚和一把仙器,还在神都各处放出魔物——
    这绝不是一朝一夕的谋划。
    因此神都才会动用一把仙器,测算在何时何处才能寻到相修永。
    凝之无力地垂下双手,就算是助清褚使用仙器寻一个普通修士,仅仅瞬间,她都感到极度疲乏。
    与清褚负责掌管的无字书不同,她所用的仙器是一把凤凰水所凝成的笔。
    笔落下,能形成星辰图,用来观测魔神一魂将会出现的时辰方位。
    但这一次是她最后靠近仙器了,从今日起,她就不再是神都神女。
    凤凰笔,让她成为尊贵的神女,又汲取她的生命力……
    这时,在凝之一旁的韩景踱步靠近,一双冷冰冰的眼自上而下俯视,“凝之,城主方才已经出关,你可得好好想想你百年前没有揭发相修永的原因。”
    凝之轻叹一声:“您难道不懂吗……那时我生命将尽,哪里敢说出此事是相家公子相修永所为。”
    “若我不是神女之后,不知道还会受到相家什么样子的报复。”
    韩景冷笑:“就因为你没说,所以才让相修永有机会在神都布局多年,眼下还带走了一把仙器。”
    凝之看着眼前的韩长老,只觉得这人说得真好听——
    到底是恼怒相修永在神都布局,还是恼怒相修永与他针锋相对了几十年,让他韩长老不能一家独大?
    “韩长老这么说,是要把一切都怪到我头上了。”
    凝之轻声应道:“明明是我现在说出来,才让相修永叛离,让他没法在神都蛰伏下去,阻止了他带来更严重的后果。”
    “牙尖嘴利……这话你留着和城主去说吧。”
    韩景转身离去。
    凝之心中可惜——
    原本此次她就可以完成与晏缙之间的交易,再也不用担心被契约反噬。
    可她没料想到,相修永除了百年前杀死江北辛之外,竟然还做了这么多癫狂之事。
    他与谁勾结,在图谋些什么?
    甚至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自己百年后的揭发倒显得太迟太晚。
    凝之心头一沉,因为相修永这事,她会受到处罚吗?
    但她又没错。
    这神都城中人人都只为自己,所以她为了自己,瞒下那日事实,用此事和晏缙交易;韩景为了自己能够独掌大权,与相修永处处作对,逼迫神都长老和阁主归顺于他;就连神都城主,也为了自己成仙,痴迷修炼,不再过问城中事务,这才让相修永和韩景有了可乘之机……
    为了自己,有何不对?
    如果有错,她绝不是错得最多的那个人。
    第95章为什么
    神都为了抓捕相修永,派出不少修为深厚的长老。
    白楹看着此次一同前去的修士——
    其中既有与相修永斗了许多年的韩景长老,也有资历极老的茅棋长老,还有三位掌管司部的阁主。
    不过看样子,这三位阁主是韩景那一派的人,听命相修永的三位阁主恐怕一时半会不能从天牢中出来。
    白楹目光转动,忽然看见另外一侧剑修身影。这还是那日诛邪会后,她第一次看见晏缙。
    这一行人,只有她和晏缙两人不是神都修士。
    白楹知道晏缙与她的目的一样,都想要替江北辛长老报仇。
    韩景走到白楹身旁,冷淡拱手:“白阁主,此次本是神都之事,但你坚持与我们同行,城主也应许了此事,那我也无话可说。”
    “我只有一事请白阁主牢记。”
    白楹没有寒叙的心情,直接问道:“何事?”
    “一切听从我的命令。”
    韩景语气高高在上,一副发号施令的模样。但白楹现在完全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她应道:“好。”
    “这一次去何处也是机密之事,白阁主你跟着我们便是,无须过问。”
    “我知道。”
    韩景原本还想说一说注意事项,可看白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也没了再说的兴致。
    他拱手告辞,转身去寻晏缙,准备把话再重复一遍。
    白楹抬起眼眸,目光忍不住落在韩景对面的剑修身上。
    从揭穿相修永那一日后,有许多疑问一直萦绕在她心头。她想问一问晏缙,可不知道如何开口,也寻不到合适的时机。
    *
    一行人行了两日,途径中部云川州后,继续往西南方向前进。
    白楹不关心最终目的到底是南方还是西方,她只关心何时才能寻到相修永。
    深夜之时,韩景原本想趁着夜色继续前行,可想到众人两日都未歇息一刻,如果在此处不修整一番,那么恐怕恶战之前没有机会歇息了。
    他抛出手中法器,无形的术法展开,“诸位,在此休憩一个时辰。”
    白楹就地而坐,阖眼准备吸纳灵气,但不过片刻,她就睁开眼——
    在右侧,玄衣剑修后默然无声地站在一旁,直到与白楹的视线对上,仍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剑修整个人被暮色笼罩,一双眸子在黑暗中看不真切。
    夜晚黑沉,白楹也不愿意让神都修士听见,她施展术法防止两人的声音传出,这才平静问道:“有何事?”
    “相修永所图不明。”
    晏缙的声音极轻,“你小心些。”
    说完这句话,晏缙也不在意白楹没有反应,他弯下腰席地而坐。
    两人之间无人说话,气氛比夜色还要幽寂几分。
    不知为何,白楹心中忽然浮起一个念头——
    晏缙是在等她问出口,问哪些有关百年前发生的事情。
    在她心中,百年前的事情原本已经蒙上尘埃,她许久不曾想起,近些年来更不曾因为这些事情无法寻到答案而心生迷茫。
    但随着晏缙从孽火狱中活着出来,江北辛长老的冤屈被洗刷,那些没有寻到答案的问题如梗在喉。
    她的确是想问的。
    白楹抬头定定望着晏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长老是被人所害?”
    “是。”
    “一百年前凝之告诉你的?”
    “她只说了师父被害,但并未说是谁。”
    白楹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下孽火狱取燎岩花,是为了让凝之说出谁是真凶吗?”
    “是。”
    “我与凝之签下生死契,我替她取到燎岩花,她告诉我凶手并且在天下人面前作证。”
    晏缙眼眸垂着,无人能瞧见他的心绪。
    “生死契。若有违约,立即身死……原来你和凝之签下了生死契……”
    白楹有些迷茫:“那你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凝之把真相当做与晏缙的交易内容,让晏缙取到燎岩花,那为何不告诉她?
    江长老耐心待她,在白楹的心里,江长老已经是她的师父了。
    替师父报仇,是天经地义之事。
    为什么当时不告诉她?说不定他们
    两人能在百年前从孽火狱中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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