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尚一五一十地回答:“不曾。”
    “京城虽好,但富贵云集,人外有人,天外……”好吧,倒只有那一片天,“齐家在这里,几块地、几间宅子、几家店铺,根本不值一提。”她的视线收了回来,“你若是去过青州就知道了,在那里,齐家……就是首屈一指的。”
    但准确来说,那曾经,都是戚家的。
    齐,戚。仅仅是音节上的一点点差别罢了。
    但只有戚钰知道,只有她见证了,他们是怎么偷过去的。
    “方尚,你想去看看吗?”
    方尚没有说话,他的表情还算淡定,即使心中已是惊涛巨浪。
    女人隐藏的很好,甚至在她情绪最外泄的时候,目光是看向外面的,隔绝了自己的视线。
    但方尚依旧能感觉到,那一瞬间,从女人身上流淌出的哀伤和……恨意。
    他其实对戚钰一无所知。
    可此刻的他却有一种预感,去青州,那里明明离京城远,他却觉得,应该能离戚钰更近。
    很奇怪,这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居然在思考这样的问题。
    “当然,”戚钰又补充,“你若是留在京城,管事的位置,我替你留着的。”
    这就是把选择权,全然交给了他。
    方尚端过手边的杯盏一饮而尽。
    茶水还有些烫,他喝下去了,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舌尖的发麻。
    男人站了起来,语气是未曾有过的坚定:“我自然是想去见识见识,夫人所说的,首屈一指。”
    ***
    李瓒正坐在榻上,旁边的小桌上摆着好几页纸。
    大概是因为戚钰最近的活动频繁,暗卫们汇报的内容也多了,密密麻麻的几页,他也都看完了。
    看完了却不说话,就默不作声地坐在那里转着佛珠,神色不明的模样,惹得其他人不敢多言。
    终于,李瓒动作停了停,他伸出一只手来,将那些纸,一页页地叠在一起。
    他们隔着的身份,注定了李瓒只能像这样,像一个旁观者,看着她的所作所为。
    之前的出宫,只能是很少的时候,当然,甚至那只兔子还会警觉得并不上钩。
    更多时候,他是从这些字句中,将从前总是模模糊糊的那个影子,拼凑出一个真正的人来。
    最后,只留了两张纸在外面。
    一张说的是自从齐文锦养病后,戚钰经常在齐文锦的房里,亲自为他上药。
    当然,除了上药,兴许还有旁的,暗卫隐晦地提了句每每这时,下人都是要收拾被褥的。
    若戚钰真的是那个女人呢?李瓒在心中想着,面对承受疼痛的人,她会是什么反应?或许是被唤起欲望?会这样想,是因为经历过。
    他疼的时候,她会更动情。
    只会因那个人而生的烦躁感,以熟悉的姿态席卷而来,李瓒闭上了眼睛,他罚齐文锦,可不是为了给了他们增加房中情趣的。
    此刻蔓延在心中的,除了那以外,甚至多了几分杀意。
    那是猛兽领地被侵犯时升起的本能。
    齐文锦会给戚钰下那种药,就说明他们的床事说不定,原本也没那么和谐。
    若自己面前的那个人,才是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至少,他想着,至少,那种事情,她应该只能对自己做才是。
    再睁眼时,男人眼里的幽暗似是风暴汇聚。
    “齐尚书的伤应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让他来上朝吧。”
    他说得没有波澜,若是不看那张揉皱了的纸的话。
    “是。”王林应了一声。
    李瓒这才看向第二张纸,视线停留在了那个出现最多的名字上。
    “你觉得,这个方尚,有什么过人之处?”
    第51章 第51章他要找的人
    “皇上您身边能人异士多,这个方尚自然是入不得流的。”王林斟酌着回答,“但齐夫人身边,能用的人少,方公子就比较合适了。”
    他说得也没错。
    挖掘、考验、收拢,这一套流程下来,李瓒其实是欣赏的。
    他自然也知道戚钰能用的人不多。
    可耳边不知怎的就回响起那句“你是我的人”。
    偏生不巧那句话怎么就被他听到了。
    王林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快,又继续说:“左右现在齐夫人这不是都把他调远了。”
    李瓒冷哼一声:“什么调远了?”他目光幽深,“那可是青州。”
    分明是把自己的心腹对那个人敞开了。
    ***
    戚钰再次被皇后召见,是在皇后举行的宫宴时候。
    下旨意的人来时还特意叮嘱,说皇后吩咐了,把小公子也带上。
    这样一来,府上就忙了起来。
    好在齐昭已经进过一次宫,这几个月来也教导了他不少礼仪,所以不至于太过于惊慌失措。
    戚钰整好了耳坠回头时,就见被戴发冠的齐昭小脸紧绷,透着几许闷闷不乐。
    “少爷,紧不紧?”
    “头皮都要掉了。”
    戚钰好笑,转身过去蹲下来,接过丫鬟的动作继续。
    “怎的了?”她猜出了儿子的心思,“不喜欢去皇宫。”
    齐昭小大人般叹了口气:“去了皇宫,是不是又要跪来跪去了?”他长这么大,还是鲜少跪人的。
    戚钰动作有片刻停顿,但很快就若无其事地将他发冠束好,而后低头替他整理着衣衫,同时叮嘱着。
    “宫里的都是贵人,你跪也是应该的。可不能失了礼节。”
    “我知道呢,”齐昭怕母亲觉着自己不听话,赶紧澄清,“我上次去都跪了的。见了娘娘、还是皇上的时候。”
    戚钰心跳微微一滞,抬眸看过去:“你见过皇上了?”
    说起来,她当时从宫里出来也是病了许久,齐昭都没来得及说过那事,这会儿见母亲惊讶,只以为她是怕自己失礼。
    “出宫的时候遇到的,我有好好跟着大家一起跪。皇上跟我说了话,还给了我披风披着呢。好像也没有很可怕。”
    戚钰安静地听他说,放在孩子肩头的手,却在不自觉地收紧。
    原来……他们都已经见过了。还好,还好这两人并不十分相似,她将那一瞬间惊涛骇浪的思绪都狠狠压了下去。
    没事的……不可能有人能看出来什么的。
    “你今日进宫,或许会看见皇子殿下。你记得要多谦让,万不能起了争执。”
    “我知道了。”齐昭脆生生回答了,视线突然往戚钰后边看过去,“爹。”
    “嗯。”
    戚钰听到了齐文锦的声音,脸上笑容淡了些,但还是起身,看了过去。
    “大人今日怎么回得这么早?”
    齐文锦没有回答,他的视线在戚钰身上巡视了一遍。
    釉蓝色圆领袍镶着层层云纹,衬得她更是高贵。宽大的衣袍倒是把腰身都隐藏了,让人无法窥见那只有自己知晓的不盈一握的腰。
    男人的目光最终停在了她的脸上。
    哪怕是略施脂粉,也漂亮。
    太漂亮了,漂亮得让齐文锦心中那团不安的阴影在不断扩大。
    “今日……怎么这么好看。”
    戚钰自然没觉着这是夸奖,毕竟男人语气不是高兴的意思。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着,没有任何问题:“我如今已经是诰命夫人了,若是不好好打扮一番,才会让其他人为难。”
    现在的她确实不用考虑会压了其他人的风头,这个问题如今该是旁人头疼了。
    是啊,诰命夫人。
    齐文锦视线又往下,看向了面露不解的儿子,孩子大概是没明白,父亲与母亲看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齐昭,你先出去一下,我与你母亲有话要说。”
    齐昭没立刻动,他瞄了一眼母亲,直到戚钰也点了点头:“去吧。”
    他这才不怎么放心地出去了。
    出乎戚钰意料的是,齐文锦只是拿出了一对新的耳环:“这是我新买的,正好看着与你今日这身很搭。”说话时,弯了弯腰:“我替你戴上。”
    他这会儿看上去已经镇静下来了,仿若刚刚阴阳怪气的不是他。戚钰也没拒绝,头稍稍侧向一边由着他戴。
    齐文锦不常做这种事情,尽管动作已经很小心了,似乎还是弄疼了她。
    耳垂处原本白皙的皮肤起了淡淡的粉色,但依旧圆润得可爱。男人失了神,手无意识地抚摸了上去。
    软嫩到不可思议。
    他又改为揉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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