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角儿眸中泪水横流,玉面泛红,唇角已被灼酒烫得通红,她一手死命推拒着陈侍郎的手,另一手挣扎不休,唇齿间逸出破碎哭腔:“求求您...奴真的不能喝酒,会毁了嗓子的,奴......”
    忽地“砰!”一声清脆的破空声响起!
    一只白瓷茶盏自二楼雅间直砸而下,恰好砸落在陈侍郎脚边,碎片四溅,热茶洒了一地,几滴滚烫的茶水还泼溅到他华贵的朝靴上。
    陈侍郎猛地一震,怒火更盛,扭头朝二楼大声喝骂:“哪个王八蛋敢坏老子兴致!”
    话音未落,那雅间珠帘被轻轻撩动。
    绯云缓步上前,缓缓拨开垂纱,露出沈星晚的倩影。
    她一袭月白锦衫,乌发如瀑,眉眼如画,气质冷峻端凝,眉目间不怒自威。
    纵是半遮面纱,也难掩那倾城之姿。
    她静立于帘后,声音如寒玉撞钟,清亮冷冽:
    “住手。”
    陈侍郎一愣,眼见她气度不凡,心头略有忌惮,但众目睽睽之下,他堂堂朝中高位,又怎肯轻易低头?
    他强自压下心虚,怒道:“你是哪家的妇人,竟敢多管老子的闲事?识相的,就给我滚一边去!”
    沈星晚唇角微勾,冷笑不语,眸中寒光微现。
    她缓缓踱步至窗边,轻轻抚上一旁雕花木窗的栏杆,语气冰冷如霜:
    “我叫你住手,听不懂?”
    陈侍郎眼中凶光一闪,满是不屑:“本官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一个妇人置喙。”
    “等我收拾了她,再来好好调教你这个多事的贱人!”
    话音未落,他已然再度将那名角儿按倒在台面上,酒壶高高举起,恶狠狠地往她嘴边送去。
    只听“啪”的一声,沈星晚一掌拍在窗台上,眸光陡然森冷,口中缓缓吐出一句:
    “来人,剁了他的咸猪手。”
    语落,登时便有几道破风之声掠过。
    刹那间梨香园的屋檐上、角落中,赫然翻入数名黑衣暗卫,身形疾如鬼魅,脚步轻若无声,人人蒙面,身手凌厉。
    下一瞬,数枚寒光暗器接连“嗖嗖”飞出,寒光闪烁间已然正中陈侍郎双手手腕。
    只听他惨叫一声,酒壶脱手而落,手腕间鲜血喷涌而出,他的两只手软软垂下,竟已是筋脉尽断!
    “啊!!”
    戏台下一片惊叫,众人顿作鸟兽散,纷纷尖叫着逃出梨香园,满地狼藉中是尽翻倒的桌椅、洒落的酒水和满地碎银。
    陈侍郎捂着血流如注的手腕,疼得脸色煞白,身子摇摇欲坠。
    他惊怒交加,冲他的随从们暴喝一声:“杀了那个贱人!”
    一众随从闻声而动,立刻飞身冲向二楼,剑拔弩张之际,数名黑衣人自雅间两侧掠出,齐齐拔刀护住沈星晚,其中一人怒喝:“摄政王妃在此,谁敢动她!”
    这声喊得如惊雷落地,顿时令那几名侍从愣在原地。
    “摄政王
    妃?!”
    有人失声惊叫,“她是摄政王的女人?!”
    “咱们这......这可怎么办?!”
    陈侍郎登时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腿软得几欲瘫倒。
    他努力稳住身形,向后连连退去,口中结巴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奴才,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冒犯王妃...奴.....奴才这就走......”
    沈星晚居高临下地睨着他,眸中寒意不减。
    “刚才不是气焰嚣张的很,肆意欺辱人么?”
    “怎么,想走?走得了吗?”
    她抬手一挥,冷冷道:“打。”
    话音刚落,那些暗卫如狼入羊群,瞬间扑上前去,拳脚交加,刀鞘棍影齐出。
    那几个护卫陈侍郎的随从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打得连连后退,口鼻流血,一个个哀嚎不止。
    而那位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陈侍郎,也被两名暗卫死死摁倒在地,按头跪于戏台之下。
    名角儿瘫坐在地,双眼惊恐,嗓子沙哑颤抖,咳嗽不止。
    沈星晚缓缓自二楼走下,裙摆曳地,风姿若雪,一步一步走向戏台,在所有人目光注视下,居高临下地望着那早已跪倒在地、鼻青脸肿的陈侍郎。
    “本宫记得,朝廷律法中,有欺辱民女者,杖责八十,贬籍流放”
    “你说说,你该不该罚?”
    陈侍郎嘴角淌血,连连磕头:“饶命...王妃饶命......是奴才有眼无珠......”
    沈星晚垂眸冷睨,转头看向身旁暗卫:“拖下去,送进大理寺,叫他们查查这几年他收了多少银子,又替谁做了多少事。”
    暗卫恭声领命,拖着陈侍郎离开戏台,只留下满地血迹和一屋惊魂未定的看客。
    沈星晚轻柔扶起名角儿,温声道:“莫怕,今日有我在,谁也伤不了你。”
    名角儿泪眼婆娑,哽咽着跪倒叩谢,“多谢王妃仗义出手相救,如烟感激不尽。”
    正午阳光微斜,梨香园内,渐渐恢复了寂静,而摄政王府前,一阵急促喧嚷却打破了王府一贯的静谧。
    几名身着便服、满面惊惶的男子步履匆匆,神色急切地快步走上台阶,脚下几乎都带风。
    守门侍卫上前拦阻,那为首之人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太子金令,气喘吁吁道:“快去禀报摄政王!我们有要事相告,是...是关于王妃的!”
    守卫接过金令查看,眉头微蹙,却也不敢怠慢,当即转身入内传报。
    片刻后,几人被引至摄政王府书房外候着。
    庭院中竹影摇曳,风吹过,细碎斑驳的光影碎金般散落一地,风雅极了,仿佛丝毫未曾受到他们这股慌乱气息的影响。
    书房内香炉轻烟袅袅,一缕缕冷松香氤氲在书卷间。
    燕景焕身着墨色常服,坐于长案之后,指尖翻动着几份卷宗,神情专注,眉眼间仍带着些许晨间朝会残留的清冷倦意。
    门外小厮低声通报:“王爷,来了几个太子的人,说是有急事禀告。”
    燕景焕淡淡“嗯”了一声,不急不缓地搁下手中竹简,拈了帕子抹了抹指尖,这才道:“叫他们进来。”
    几名男子鱼贯而入,一进门便跪倒在地,齐齐磕头,口中叫苦连天:“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您的王妃在梨香园大打出手,当众殴打朝廷命官,眼看都快要打死人了啊!”
    “是啊是啊!那可是兵部陈侍郎,朝中实权重臣,她、她竟敢让人当众断了他双手!”
    “那血......满地都是,吓得戏园里的人全都跑了!”
    “我们好心相劝,她非但不听,竟还命令暗卫围攻我们,连一句解释都不给,您若再不管,怕是外头都要传出摄政王府欺压朝臣、不顾王法的消息了啊!”
    燕景焕微微挑眉,整个人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轻轻靠回椅背,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们。
    “打死人了?”
    那为首的男子语塞了一瞬,吞吞吐吐地说:“倒...倒也未曾......”
    “只是那陈侍郎...伤得不轻,手废了......”
    燕景焕唇角微勾,轻描淡写地道:“那就是没打死。”
    他一手支着颔,语气淡然得仿佛只是听了件街头坊间的闲话,半点没有动怒或惊讶的意思。
    良久,他抬眸看了众人一眼,缓缓笑了,笑意里尽是薄凉。
    “没打死你们还来找我做什么?喊我去打?”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答。
    那人期期艾艾地试探着道:“王爷!那可是朝中命官。”
    “若王妃这般当街殴打朝庭命官却不受惩治,怕是会引来非议......”
    “况且...况且我们本是想去求太子殿下,可如今......”
    燕景焕眉梢轻挑,语气一顿:“太子?”
    他似是随意一问:“太子近来如何?”
    那人叹息道:“太子殿下......前些日子遇刺受了重伤,至今仍昏迷不醒,整日高热不退,胡言乱语不休,我们也是无奈至极,才...才想来求王爷您......”
    话音未落,燕景焕忽然低笑了一声,眸光冷厉。
    燕景焕站起身,身姿挺拔,宽袖微荡,垂坠感极佳的玄色袍摆流动间华光流转,贵不可言。
    他缓步走至他们面前,垂眸俯视着那几张焦急而又惊惧的脸,语气低缓。
    “本王的王妃,就算打死了人,本王也会亲自替她擦净刀刃。”
    众人浑身一震,脑中轰然作响。
    燕景焕转身,缓缓落座,又轻轻抚上那卷未阅完的公文,语气懒散得仿佛刚才不过是在闲谈。
    “你们若实在觉得委屈,便将你们主子所为一五一十写出来,送去大理寺、送去刑部,我倒想看看,这天下,到底是谁管得了谁。”
    几人瘫倒在地,面如死灰,不敢再言半句。
    书房内香烟依旧袅袅,青烟缭绕间,燕景焕垂眸凝神,仿佛此间风波,不过他轻拂指尖的一页纸而已。
    第91章 丧钟真的提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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