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受不了这种沉寂,一个被砍断了半截胳膊的大妖面色崩溃,战战兢兢地开口。
    “大人……”
    唰——
    他才刚刚出声,就见一柄长剑毫无预兆地在空中划过,绽放出一道璀璨却冰冷的银光,在这昏暗的九幽之地,简直突兀到了极致。
    咕噜噜!
    一颗头颅瞬间落地,边滚边溢出猩红的液体,众妖眼看着这颗头颅滚到狐火附近,瞬间被烧成了一捧飞灰!
    曳影剑一斩而下,秦琢就这样没有任何铺垫地杀了一只大妖!
    杀了?
    竟然就这样直接杀了!
    看到这一幕,妖兽们登时被吓得魂不附体,他们本以为秦琢留下自己,是因为自己还有点价值和背景,可以谈一谈条件,勉强保下一条命来。
    谁知道这煞星听都懒得听,堂堂一方大妖啊,刚开口就被杀了!
    曳影剑在空中划过一道绝妙的轨迹,将其上沾染的鲜血抖落,整个过程毫不拖泥带水,甚至当秦琢收剑时,那具无头的大妖尸体才刚刚扑通一声倒下。
    这下别说妖兽了,苏颦等人也被秦琢惊得说不出话来。
    苏颦吞了一口唾沫,怔愣地望向表情平静到令人发指的秦琢,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温和爱笑的玄鸟阁主吗?
    不会是被哪尊杀神夺舍了吧!
    二话不说就大开杀戒,前脚刚嘱咐他们留几个大妖的性命,后脚又杀得毫不犹豫,连个说法也没有!
    秦琢继续缓缓地踱着步子,对这些大妖来说,无异于死亡的足音。
    良久,就在苏颦都即将情绪爆发之时,秦琢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一点,睥睨着面前瑟瑟发抖的妖兽们。
    幽幽跳动的狐火映着他白瓷一般的脸庞,双目漆黑,仿佛为索命而来的恶鬼。
    “都说说吧。”
    平日清朗的声线透露着一股说不出的冷硬与强势。
    “从何处知晓了烛阴宴?第几次参加?鲲鹏一族又何时开始插手?把你们所知一切有关烛阴宴的消息,通通说出来!”
    见秦琢终于开始审问俘虏,虹陀忍不住偷偷贴近了一点,似乎对此万分好奇,也想听一听。
    妖兽们抖得更厉害了,一时半会儿,却没有任何一个愿意率先开口。
    这并不奇怪,若是这背后没有哪位大能撑腰,烛阴宴怎么可能举办这么久,又怎么可能没有传出半点风声?
    “不说话?”
    杀机一闪而逝,曳影剑光芒大放,秦琢的声音再度响起。
    “我的耐心非常有限,一盏茶的时间杀一个,下一个会轮到谁,我可说不准。”
    再次的逼迫,已经让妖兽下意识地往后缩,深深埋着脑袋,身躯因害怕而不断颤抖,恐惧感从未有过如此之强。
    他们早已被吓得亡魂皆冒,同伴的无头尸体还倒在脚边,构成了一副极具冲击感的画面。
    “我、我说,我都说!求你,求你别杀我!”
    一只妖兽憋不住出声道,像极了人族的面孔上满是懊悔和惊慌,生怕下一个就会轮到自己。
    秦琢没有回应他手下留情的请求,只是冷冷地对他微微扬起下巴,示意他现在可以说了。
    “我、我本是湘江的一介小妖,在湘水女神手下讨生活,……然后有一天,一个人突然找到我说,他有办法让我变强,变得很强很强……”
    “我就、我就……我来的时候,烛阴宴已经办了三次,至今也有近两百年了……”
    “鲲鹏一族就是我、我初次参加时才出现的,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插手……”
    他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倒了个干净,但秦琢从头到尾听下来,并没能听出什么特比的信息。
    秦琢随意挥了挥手,用剑尖一指在旁边跃跃欲试,唯恐讲慢了就被杀了的几个妖兽。
    “你们几个,可以说了。”
    得到了许可,妖兽们就争先恐后地你一言我一语地讲了起来,倒豆子一般详尽地回答了这煞星的每一个问题。
    秦琢越听眉头皱得越紧。
    全是废话,这么多烛阴宴的熟客,愣是没有一个能提供幕后主使的有效信息。
    “那个找上你们的人到底是谁?”
    “不,不知道……”最早开口的大妖唯唯诺诺,“我没见过他真实的样子,不过看上去应该是个人族男子。”
    “什么?男子?我看到的是个女子啊!”
    “不对不对,怎么会是人族的?这么明显的大妖气息你们没感觉到吗?”
    “咦?我看到的是个化形为幼童的鱼妖……”
    这些妖兽基本是同一个时间点得知烛阴宴的存在的,接触到烛阴宴的流程也大同小异,但引他们来烛阴宴的人却不尽相同。
    还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再也没见过自己的介绍人。
    “莫非在这背后作祟的,不止一人?”古钧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秦琢的身后,忽然提出自己的猜测。
    秦琢摇摇头:“不对,据我所知,隐藏相貌的法术和灵器不在少数。”
    一只鱼妖嗓音颤抖着问道:“该说的,我们都、都已经说完了,大人可以放我们走了吗?”
    秦琢闻声望去,静静地握住曳影剑站在原地,只有嘴角咧开了一个混杂着愉悦与杀意的弧度。
    “走?”
    “你们这些杂种还没有赎罪呢,这就想走?”
    曳影剑发出一声刺耳的尖锐鸣啸,似乎在回应主人的话。
    “你、你……”妖兽们又气又怕,却只能惊恐地看着秦琢又一次缓缓踱步。
    发现秦琢可以交流后,几个大妖的心思活泛起来,大着胆子问道:“赎罪?赎什么罪?”
    “什么罪?好,问得好!”秦琢怒极反笑,抬手指了指宫殿内盘踞在石柱上的神灵,“你们知道他是谁吗?”
    大妖们气势稍弱:“那是……烛龙……”
    “是!你们心知肚明,那是烛龙!那是牺牲自我、庇护了九幽千年的烛九阴!”秦琢的眼中有熊熊烈火疯狂燃烧,死死盯着妖兽的目光几乎要将他们刺穿。
    见妖兽们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他又重新抬起了脚步,只不过这次踱步的姿势有些怪异,他走得极为缓慢,却每一步都带着碎岩裂石的力量重重踏出。
    嘭!
    嘭!
    双脚蕴含着巨大能量,在走过的地面上留下了一串足足有数寸深的脚印,充分显示出了秦琢此刻的内心有多么愤怒和不平。
    嘭!
    嘭!
    苏颦三人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异动,他们同样看到了那一连串脚印,没有性命之忧的三人显然可以思考得更多,比如秦琢对自身力量的掌控到底达到了怎样的层次。
    一脚跺碎岩石对修士而言并非难事,但像秦琢这样,只留下脚印而不将地面踩出裂纹,对掌控力的要求就非常高了。
    不是说玄鸟阁主天资愚钝吗?就算近期奇遇连连,强行把修为提升了上去,也不该有如此战力啊!
    秦琢就这么行走着,用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扫过自己前方的妖兽,步伐更是与众人此时的心跳一致,一下又一下,一击又一击。
    在整整一炷香的时间后,他终于身躯一顿,将脊梁挺得笔直,站在了宫殿石门的正前方,漆黑的双眸古井无波,愈发让熟悉他的人感到害怕。
    “一群畜生。”秦琢的表情和语气都很平淡。
    大多数妖兽修行到一定程度后都会选择化作人身,也最讨厌有人骂他们畜生,但秦琢还站在他们面前呢,再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
    但秦琢察言观色的技巧早已炉火纯青,轻易地捕捉到了妖兽脸上一闪而逝的愤懑。
    “难道我说错了吗?”秦琢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你们明明知道眼前的神灵是烛九阴,知道脚下的九幽正在经历什么!知道烛九阴放弃一切是为了拯救什么,于不见天日的宫殿内煎熬千年又是为了守护什么!”
    他越说越激动,到最后几乎化作了要呕出心血的怒吼。
    “而你们呢?你们在做什么?放他的血,抽他的经,啃他的骨,吃他的肉!用他滋养九幽万民的生命力来满足你们的一己私欲!”
    “你们不是畜生是什么?不但是畜生,还是渣滓、杂种!一无是处、只看得到眼前利益的井底之蛙!”
    秦琢的言辞从未如此激进过,带着强烈的唾弃和鄙夷,要不是家教太好,脏话储备量不足,他只会骂得更加难听。
    灵力自他身上爆发,带着强烈到激起了一阵飞沙走石的煞气,他又重重地踏出一步,逼近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的妖兽。
    “你们——不该赎罪吗!”
    赎罪!
    向被他们剜心挖骨的烛九阴,向被窃取了生机的九幽与其中生活的万千生灵,向那些为大义、为苍生奋不顾身的前辈们,赎罪!
    “我、我我我……对、对不起……”
    “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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