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城内也开始了抓捕行动。
    机速房的人牵头,御前弓马指挥所和皇城司抽调了大批人马,开始对涉案人员实施抓捕。
    勘印房主事徐洪诚是第一个被控制起来的。
    他被抓起来的时候,正一个人躲在勘印房里调配印钞油墨,可谓是人赃并获。
    会子务官员杨雷峯也被抓起来了。
    他被抓起来的时候,正美美地想着今夜去寻李巧儿快活。
    昨儿晚上他就告诉家中那位悍妻,今夜将由他在会子务值宿。
    会子务并不需要官员值宿,但是杨雷峯自己编造了这么一个值宿制度。
    多年下来,他的妻子早就深信不疑。
    李巧儿书铺被查封了。
    李巧儿本人、印书铺管事,以及老苟叔发现储藏专用油墨的那间仓房里的印书匠们,全被带走了。
    “进奏院”的监官苏乔也被带走了。
    他被带走时正在上值摸鱼,偷偷编撰着新一期的“临安小报”。
    苏乔与此案是否有关,此时尚不确定。
    但是作为一个与案犯来往密切的人,他理所当然要接受调查。
    打铜巷翠玉楼的水芙姑娘也被带走了。
    机速房官差闯进房间时,刑部右侍郎费力沙正打马扬鞭,试剑江湖。
    忽然间就被一伙提着明晃晃的刀子的机速房探子闯进来,吓得费侍郎差点儿萎了。
    欢潭镇上,南风迟员外也被带走了。
    何七七缫丝作坊并不属于他,只是众多由他做“总代理”的作坊中的一家。
    但是此案关系重大,他也得被带去衙门接受调查。
    一时间,欢潭镇上流言四起。
    南风迟还没证实有罪,关于他是金人间谍,他家院子里埋满了尸体的流言已经传遍了欢潭。
    ……
    河边,杨沅和寇黑衣兔起鹘落,身形敏捷,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周围环境的影响。
    但是事实上已经因为地面的影响,让二人的动作都已大打折扣。
    二人穿的都是官靴,沾上泥巴之后极难甩脱,让二人的脚也是越来越沉重。
    这时候,已经夕阳西下,一轮红日托在水面的尽头,随着波浪起伏。
    滩涂上有稀疏的芦苇,在晚风中轻摇曳着。
    杨沅和寇黑衣就在这红日芦苇前竭力厮杀着。
    寇黑衣已经气喘如牛,但后劲儿仍然很足。
    杨沅的呼吸也已急促起来,但比寇黑衣要绵长许多。
    再打下去,显然寇黑衣要落下风,可这时候,一条船摇了过来。
    船上一个货主,一个艄公,他们由于角度的问题,直到驶近了,才发现在岸上激战的两人。
    艄公惊咦一声,把长长的竹篙往水中一扎,船儿定了下来。
    那货主也惊讶地向岸边看来,一脸的兴奋。
    这样的戏码,当然是不常见的。
    袁成举领着七八个人,提着刀追了过来。
    郭绪之带人留在缫丝作坊,控制作坊上下人等,清抄仓库深出那间用来印制假交子假会子的所有工具。
    袁成举带着人,刚刚追错了方向。
    他们沿着从作坊出来的路追下去几里地,发现不对,这才又追回来。
    这一次他们直接穿过荒草滩涂地面,循着那条排放泡茧污水的小河,跑到了这里。
    寇黑衣和杨沅兵刃相交,擦出一溜儿火星,双方掌中刀交错到了对方兵刃刀锷的位置。
    两双冷厉的目光一碰,杨沅冷笑道:“你逃不掉了。”
    “未必!”寇黑衣突然一按刀柄上的卡簧,“绷”地一声,抽剑便刺。
    杨沅愣了一刹,因为寇黑衣的刀还格架在他的刀上。
    就只这一迟疑,寇黑衣的“刀中剑”便在他的上臂刺了一剑。
    一剑刺出,寇黑衣转身便走,在滩涂上一连迈出五步,却不是走的直线,而是一道弧线。
    五步之后,他的脚就踏在了滩涂的一块石头上。
    这块石头,刚刚交战中就被他发现了。
    寇黑衣奋力一踏,纵身一跃,就像一只黑色的大鸟,腾空而起。
    那条看热闹的船就停在河心靠这边一侧的缓流中,距岸边约两丈的距离。
    在船上艄公想来,这个距离已经绝对安全,却没想到搏斗双方之一,竟尔冲到河边,猛然跃来。
    杨沅强忍臂上疼痛,手中刀使一个黏劲儿,将尚未及落地的“剑鞘”急旋了三匝,向前一振,便朝空中那只“大鸟”射去。
    “噗!”
    寇黑衣以刀作鞘的“剑鞘”刺中了他的后心,却并没有发生杨沅预料中的透体而入。
    “剑鞘”刺中寇黑衣的后心,便弹落了下来。
    寇黑衣“轰”地一声,重重砸在那船侧三尺左右的地方。
    只见他一手握剑,仍是双臂奋力挥动,双腿踢踏着水面,借着余势未尽的冲劲儿,迅速涌到了船边。
    寇黑衣伸手往舷上一搭,便带着一蓬河水冲上了船去。
    这船不大,被浪一冲,又吃寇黑衣一撞,立即剧烈摇晃起来。
    那艄公还好,那位货主却是站立不稳,晃了几晃,惊呼一声,就一头栽下水去。
    吃瓜的变成喝水的了。
    杨沅这边一见“剑鞘”明明刺中了寇黑衣的后心,居然没有伤了他,不由惊咦一声,手中刀马上掷了出去,直奔寇黑衣的后脑。
    寇黑衣借着一冲之势,向前一窜,手扣住船舷,猛地向上一窜,人刚窜上船去,杨沅那口刀就刺中了他的大腿。
    寇黑衣痛哼一声,一个翻身,便摔到了艄公脚下,手中剑向上一指,正顶在那艄公胯下:“开船,走!”
    那艄公吓的魂不附体,这么锋利的一口剑,就抵在他的胯下,哪里还敢反抗。
    艄公慌忙答应一声,拿出吃奶的劲儿提篙一推,船便向对岸荡去。
    寇黑衣坐起身来,与追到岸边的杨沅四目相对。
    杨沅一手按着手臂,指间血迹殷然。
    寇黑衣大腿上插着一口刀,虽未伤及骨头,却把大腿刺穿了。
    他咬着牙,把刀一拔,撕下袍襟迅速地裹扎了一下伤口,看着愈来愈远的杨沅,忽在咧嘴一笑。
    夕阳下,一口白牙,森森然仿佛狼的獠牙。
    ……
    “我的伤不重,只是臂上中了一剑,未曾伤到骨头。”
    杨沅说着,还轻轻抬了抬手臂,向刘嫣然姐弟示意了一下。
    “你们看,伤势不重,我打算明天就回都察院上值了。”
    他怀疑寇黑衣那冷不防的一招“刀中藏剑”手下留情了。
    从事后的调查来看,也印证了他的这个想法。
    枢密院派去抓捕寇黑衣的人伤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被他用刀砍伤的。
    被迫用刀时,他用的也是刀背。
    “那就好!”
    刘商秋松了口气,瞟一眼姐姐,决定助攻一下:“我六姐听说以后,慌得跟什么似的,生怕二郎你有个好歹,不亲自来看看你,那真是茶饭不思了。”
    “嗯?”鹿溪、丹娘、羽婵、冰欣等女听了,不约而同把一双妙目向刘婉容看去。
    刘婉容嫩脸儿一红,掐死弟弟的心都有了,连忙掩饰道:“二郎对奴家有救命之恩,二郎受伤,奴家岂能不予关切。”
    杨沅打个哈哈,道:“追捕寇黑衣的人还没找到踪迹?”
    因为杨沅受了伤,现在养伤在家,所以很多事情他了解的不是那么及时。
    刘商秋道:“没有消息,这小子一下子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杨沅点点头道:“他在皇城司经营多年,后来又去了机速房。
    他不仅了解我大宋谍探各种手段,对于各处关隘也知之甚详。
    他想藏匿或潜逃,自然不易抓捕。”
    杨沅沉吟了一下,道:“寇黑衣身份已经败露,留在临安再无意义,所以他一定会走。
    追捕还要继续,尤其是通往金国的各处要道,要严加盘查。”
    顿了一顿,杨沅又解释道:“此举,未必能抓到他,但是可以给他或他的同党制造障碍。
    以前为了不暴露寇黑衣,哪怕金国那边已经知道咱们的秘谍身份,也不会动他们。
    现在不同了,让寇黑衣及其同党的消息轻易传递不回去,才有助于咱们的人及时撤离。”
    刘商秋颔首道:“我明白,郑都承也是这么吩咐的。”
    杨沅道:“金国和西夏穿一条裤子,西夏秘谍那边……”
    刘商秋道:“你放心,自从我知道寇黑衣此人可疑,就已对他知道底细的派遣西夏的秘谍,全部做了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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