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婚约告吹之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叶滔韬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也没有评判她的选择,而是给她提出一项又一项值得被采纳的建议。
    客观、理性而务实。
    时间真是奇妙,以前的叶滔韬明明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她乖张叛逆、离经叛道,甚至会和亲爹掀桌子......
    想到这,叶惢又觉得叶滔韬一点也没变。
    现在的叶滔韬,依旧有掀桌子的勇气,只不过,她不再需要像刺猬一样竖起尖锐的毛发来保护自己,所以敛了锋芒。
    “过奖。”
    在叶滔韬看来,她老爹叶盛能力比她要强得多,但这厮冷血程度也是逆天,叶盛是极端利己主义者,在他的世界,婚丧嫁娶是投资,儿女都是期货,他吃饱了撑得尽心竭力为期货们筹谋。
    “不瞒你说,卖掉房子,一是缺钱,二是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留学结束之后,我不打算回a市了。”
    这个想法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今日见到叶滔韬,她突然就有了倾诉欲。
    没有利益冲突的对手某种意义上也可以是能说知心话的好友。
    “未来的事谁说的清楚?不过换个城市生活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叶滔韬喝了口咖啡,吐槽道:“太酸了。”
    不是令人愉悦的花果酸,而是刺鼻的酸涩。
    她觉得自己真得被陆得淼养刁了,以前咖啡在她这主要起一个提神醒脑的作用,就是刷锅水咖啡她也能面不改色的喝下去,对咖啡的好坏没有概念,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竟也能品鉴一二了。
    “你不觉得这个决定有些自私吗?我一个人走得潇洒,把我妈孤零零的丢在a市,临走前还留了个烂摊子给她,总是对不住她。”
    即使她们之间爆发了巨大的冲突,即使她用最刺耳的言论攻击对方,但她不得不承认,柳月依旧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最放心不下的人。
    酸涩褪去,咖啡的苦涩在口中蔓延。
    “这确实是世纪难题。”叶滔韬轻笑道。
    母女是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缘分,被护士剪断的脐带在日积月累中化为了难以割舍的羁绊,亦是这世间仅次于地心引力的桎梏。
    “父母有养育子女的义务和职责,子女也有赡养的义务,道德和法律都没有要求我们一定要为了父母牺牲自我,叶惢,人生的选择权始终在你自己的手里,你可以选择联姻,也可以选择升学。”
    人的自由意志与生俱来,任何人都没有剥夺他人自由意志的权利,即使是父母也不行。
    “我得回去了。”叶滔韬看着不停弹出的消息,无声笑了笑。
    有人记挂是很不错的体验。
    “好。”
    叶惢还在思考她的话,意犹未尽地点点头,攥紧了手中薄薄的银行卡,“谢谢你听我说这么多。”
    不知不觉,天已经完全黑了。
    “没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叶惢那双明亮清透的眸子熠熠生辉。
    时间一转,叶滔韬还记得许多年前在叶家的庭院里无意间看见的那一幕。七八岁的小姑娘穿着嫩黄的公主裙,优雅地在鹅卵石小径上穿梭,经过凉亭的时候,她停下歇脚,将手中的托盘放在小桌上,擦拭着额间细密的汗珠,清风拂过,她荡着双腿,左顾右视一番,趁私下无人之际,飞快地打开托盘上的汝窑瓷壶,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里面吐了口水,而后心满意足的朝叶老太太的居所继续前进。
    那时,她倚在玉兰树下,正处于叶惢的视野盲区,将小丫头的动作干的清清楚楚。
    这件事给叶滔韬的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她当了多年的对照组始终对叶惢升不起什么恨意。
    幼稚又孩子气的叶惢她只见过那一次,但足以让叶惢的淑女形象无法在她的心中立足。
    叶滔韬到家的时候,陆得淼正在设计包装盒。
    品牌筹备工作准备地七七八八,只剩一些细节还要打磨。
    见到妻子,他放下设计了大半的盒子,将新鲜出炉的策划书递了上去。
    “你先看着,我去热饭。”
    写策划书也是叶滔韬的主意。叶滔韬告诉他,大学社团组织个活动还要有个方案企划,自创品牌如果连份正儿八经的策划书也没有实在是太草台班子了。陆得淼深以为然,闭关三日捏了份策划书,将想法落实在纸面上的时候发现了不少忽略的细节,目前正在积极完善中。
    叶滔韬翻看着手中的文件,意料之外,陆得淼写得不错,她现在的心情类似于本着验收毛坯房的心理预期,对方却交付了精装房的惊喜感。原以为以陆小少爷的天真程度,最多给她交个草案,没想到陆得淼这策划书写的像模像样的,从品牌理念到目标人群,从发展规划到营销策略,内容完整、思路清晰令她刮目相看。
    她效率极高,一目十行看完了策划书,目光落在设计了一半的盒子上。
    方形木盒是隼牟结构的,外观严丝合缝,除了正上方的边缘镶嵌着细碎的天青色螺钿片外再无装饰物,也没有锁扣,正对应品牌理念——简洁、灵动。见到这个盒子的瞬间,她就理解了那些买椟还珠者的心理状态。
    早前她就发现,陆得淼在专业领域还是很有想法的,不过他思维太跳跃,想一出是一出,如今理清了思路,又燃起了斗志,没准还真能创出一片天。
    第39章 创业进行时陆小少爷寻找合伙人中
    陆小少爷的二次创业在鲜为人知的情况下进展迅速。
    他在营销上实打实的砸了一波钱,挑选了与品牌理念契合度高的数位网红植入软广,顺利带出了第一个爆款。
    网店流量飙升。
    刚刚创业的他立刻陷入到了手忙脚乱之中,面对飙升的流量觉得自己就像是牙牙学语的婴儿一样,什么都要从头学习。
    陆得淼不由庆幸,还好没有头脑一热,把工厂盘下来,否则还要去计算各种各样的原料成本和人工成本。
    商品设计兼职网店运营占据了他全部的精力,不知不觉,和叶滔韬的相处时间被压缩得所剩无几。
    临近期末,叶滔韬也很忙,几乎日日加班盯学生。
    皮猴们倒是安生了许多,惹事的少了,每日盯着放假时间望梅止渴。
    叶滔韬喜欢这样的生活,大家各司其职,平静而忙碌。
    早读之后,她见缝插针的在食堂吃饭,碰见了物理教师夏欢。
    两人拼桌坐在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聊得最多的还是学生和成绩。
    最近的小测验,她带的班与其他老师的班差距缩小不少,这让她对近在咫尺的期末考多了些期待。
    临近期末的夏欢给叶滔韬的感觉像是在圣诞节前夜将红袜子放在床头期待奇迹降临的小姑娘。
    兴奋、紧张又忐忑。
    “现在学生考试,我比他们还要紧张,每次出成绩都像是开盲盒一样。”
    “放轻松。”
    “我就怕耽误了他们。”夏欢自嘲道:“有时候我都觉得我的学生也挺倒霉的,摊上我这么个菜鸟。”
    “别这么说,谁不是从菜鸟过来的。”
    菜鸟总比躺着不动的呆鸟要强些。
    叶滔韬余光一瞥,透过氤氲的热气向下看,长椅上放着一个卡其色中号托特包。
    “你的托特包很好看。”
    从学生成绩到随身携带的托特包,这个跨度不可谓不大。
    “新买的。”夏欢不好意思的笑笑。
    和叶老师聊衣服首饰,总让她有一种违和感。
    想到这,她不动声色观察着叶滔韬的穿搭。
    果然不是错觉,最近叶滔韬的穿搭风格发生了些许变化。
    记得她刚到学校的前两个月,叶滔韬的服饰脱不开黑白灰三色,简洁干练,虽待她和颜悦色,但她总让她有距离感。
    最近,叶滔韬身上的色彩变多了,她会围天青色的围巾,带珍珠耳饰,暖色调占比的提升让她的气质柔和了下来。
    “叶老师的包也很好看。”
    “这个吗?”叶滔韬将长椅上的亚麻色针织包放在桌子上。
    “我爱人自己织的。”
    她弯了眉眼,与平日雷厉风行的样子大相迳庭。
    “好浪漫啊。”夏欢好奇地摸了摸针织包上深棕色的纽扣。
    “他是设计师,这个包是他拿来练手的,但我很喜欢,这个大小放教案、听课本都很合适。”
    陆得淼送过她很多东西,春彩的翡翠、红底的高跟鞋、精巧的机械表......这些礼物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太过贵重,她少有穿戴的机会,便只能束之高阁了,针织包百搭又实用,她几乎日日背。
    叶滔韬这一行为正中陆得淼靶心,这意味着他设计师的身份得到了妻子的认可,作品也得到了喜爱与欣赏。
    “好特别的职业,我认识的人里还没有做这行的。”夏欢笑道。
    叶滔韬的婚姻是华臻经久不衰的八卦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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