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间的曦光映进窗,事后的清晨充满温存。
    吻到动情时,江初头往后仰,主动分开,脸颊已经泛红,“好了,昨天已经......反正今天不行。”
    “好。”池南暮稍拉开距离,语气不自然,掀起被子盖住腿,企图隐藏异样。
    江初也不自在,先下了床,羞赧地转移话题,“你想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做。”
    “罗勒意面。”他回答说。
    “罗勒意面?”江初回头,惊喜地确认,“你也喜欢?”
    “嗯,”池南暮勾起笑,语气笃定,“我也喜欢。”
    -
    “把消息压下去,离婚和急救的事,尽快联系平台删除。”池北晖站在病房窗前,在通话里下指令。
    时间近凌晨,池南暮昏迷两天,还没能醒过来。
    池南暮私自离婚,排斥恢复记忆而硬熬,半个月只做冥想不睡觉,在会议上晕厥,闹得人尽皆知,沸沸扬扬。
    得到消息时,池北晖只觉得头大,因为池南暮本该沉稳做事,而不是一扯上江初,就这样冲动。
    咚——
    身后传来一声细微轻响,池北晖挂断电话,回头看。
    池南暮坐起身,眼睛在夜里睁得极大,呼吸急促,跟闯了鬼似的。
    池北晖看不惯这反常的无用模样,沉声责备,“池南暮,婚姻是件儿戏?结婚的时候你一个人做主,现在离婚也是。做这种决定之前,为什么不先同我和母亲商量?”
    池北晖等着回答,却只得到一片寂静。
    “宋凌说你不想恢复记忆,为什么?”池北晖又问。
    记忆两字是个关键词,池南暮一听,眼神从空洞,倏地异变成病态的凶戾。
    “我不需要恢复,只要不受记忆的影响,我就能按照日程计划做事,没有人打扰,一切可控,就不会出任何差错。”
    池南暮偏执地重复,“只要不恢复记忆,只要没有江初,我的生活就能回到正轨,不会出错......”
    日程计划?不会出错?
    池北晖闻言,眼神变得惊愕,难以置信。
    池南暮会做日程计划,也有轻微的强迫型行为,对不规整的东西感到焦躁,这是从小养成的习惯。
    池北晖知道这些习惯,却不知道池南暮已经病态到这个地步,连一丁点计划外的事都忍受不了,还要把记忆与江初说成是个错误。
    池南暮被领养到池家时,已经记事,足有十岁。
    那时池正和还活着,顽固不冥的老东西,池北晖从小就厌恶这个父亲。
    在池正和眼里,池南暮之前没有受过“教导”,尽管已经足够乖顺,却还是不符合标准。
    每一口饭要咀嚼几次,洗澡的时间要正好定在多少分钟,课程成绩要拿到多少名次之前,房间里每件东西该放在哪个位置。
    池正和会像要求他一样,去要求池南暮,纠正小孩身上每个不合心意的习惯。
    但池南暮不是亲生的,怕落人口舌,池正和不会惩罚池南暮,只会惩罚池北晖,让池南暮在一旁看着。
    “你记住,就是因为你出了错,你哥才会代替你受罚。”池正和一边死死盯着池南暮说,一边将棍棒抽在池北晖身上,打出无数血痕。
    最开始,池南暮会被吓得过度呼吸,半途晕厥,醒来后再惊恐地道歉。
    可一个月后,池南暮渐渐平静,竟奇迹般地越做越好,连池正和这种自私的“完美主义者”,都挑不出任何一点错。
    池正和终于有了个完美的儿子,尽管不是亲生的。
    往后的几年里,看着池南暮,池正和愈发自大,觉得自己能再教出一个完美的孩子,又从旁系领养了池影。
    不过好在领来没几日,池正和就心肌梗塞,忽然离世。
    池正和死时,池北晖松了口气,心想这老东西终于被天收走,却没意料到,就算池正和死了,池南暮也一如往常,死死遵循那些被教导的习惯,不知变通。
    池北晖原先不明白为什么,直到后来翻修老宅,他找到池南暮幼时做的日程计划。
    那本日程计划经过不断调整。
    从一片空白开始,每天修改成新的版本,日程计划变得精细,精确到每一分钟、每一件事,直到最后完美符合池正和的要求。
    而池正和死后,池南暮就开始照着自己的计划做事。
    那些日程计划规整有序,精确到分,让池南暮能高效地工作,所以池北晖一直以为这只是个固执的小习惯,不是件坏事。
    但此时池南暮的眼神说明,这个池北晖一直不放在心上的小习惯,已经被养成一个偏执的病症。
    或许,对于车祸后的池南暮来说,那些快恢复的记忆,甚至是江初,都是计划外的差错。
    旁人也许能接受这种“差错”,但池南暮却接受不了。
    池北晖揉了揉眉心,勉强调整心绪,沉声问:“你认为什么叫作出错?什么又才是正轨?”
    闻言,池南暮愣了愣,回答说:“我原来的生活,没有江初的人生,就是正轨。”
    池北晖长叹一口气,“池南暮,你车祸前的人生,要和江初恋爱结婚,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难道那时的你不是你,而是别人?”
    池南暮一怔,答不上话,他只是迫切地想回到人生的原状,却忘记了,江初或许也该是他人生原状的一部分。
    当记忆浮现时,一切都变得失控。
    如果江初不是错误,如果那些记忆不是差错......?
    指尖在床单上快速地点,一想到江初,梦里的记忆又开始浮现,令人焦躁。
    “车祸之前,我不知道江初是不是你的差错,你没有对任何人说过他,只是贸然去登记,忽然要结婚。如果你真的想回归正轨......”
    池北晖叹口气,继续说:“那就坦然地接受这些记忆,好好记起过去,再来评判哪种人生是你要的正轨,而不是用不睡觉来逃避。”
    池南暮一向听池北晖的劝教。
    池北晖劝到这里,池南暮的脸色已有变化,眼里病态的偏执收了起来。
    “我知道了。”许久之后,池南暮冷静地回答。
    住院一周,各项身体指标趋于正常,出院后,池南暮没有再回江南半山,而是回到原先独居的住处。
    这里离雁行总部很近,是最顶层的复式平层,池南暮独自进家,将家政乱摆放后的东西放回原位。
    收整好一切,池南暮坐在和记忆里同样的位置,打开墙上的投屏,屏住呼吸等待结果,目睹会不会出现他想要的证据。
    投屏一开,和梦里一样,江初灵动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
    而被命名为“我的知更鸟”的收藏夹里,全部是江初的电影。
    第26章
    酒精是会上瘾的毒,沾上了就很难戒掉。
    但对江初来说却不是毒,而是麻痹感官的麻醉药,喝到高了,飘飘乎乎,他就什么都不用想。
    感官被麻醉,痛苦也被麻醉,所有难受的厄运,失去的爱人,全都可以抛到脑后,短暂地遗忘。
    一个周,还是半个月?
    江初不记得自己在酒里浸了多久,只记得每天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再醉倒时,太阳又已然升起,他错过整个白昼,只为做个夜行动物。
    不过,去银河铁道的次数多了,不止白冬槿倍感无趣,江初也觉得腻了。
    “今晚去别的地方吧,随便哪里都行。”出门之前,江初喝着枸杞红枣姜茶提议。
    这姜茶是白冬槿的独家配方,据说解酒又养生,功效未知,只是求个酒后的心里安慰罢了。
    见江初开始主动提要求,白冬槿感到高兴,认为这段时间的“疗养”是有效的。
    “不如,你带着我去兜风,我给你指路,去看别家的帅哥?”白冬槿试探着问。
    江初不想骑机车。
    如果他们去别的地方,就没有人守着车,如果车身被刮了,或者有一丁点损坏,他都没法接受。
    “还敢让我载你?”江初找借口,“我昨天的酒还没有醒,晚上骑机车,小心最后变成两具尸体横死街头。”
    白冬槿果然被唬住,“那算了,还是我开车去吧。”
    就这样,两人在日落之后出门,乘着仲春的晚风,将黄昏甩在身后,在夜晚开始之前,抵达陌生的夜店。
    不像“银河铁道”那样气派,“爱懒花”的霓虹标牌是鲜亮刺眼的荧粉色,充满桃色意味。
    江初也没戴口罩,大摇大摆进去,反正池南暮爱面子,连离婚的消息都要封锁,更别提前夫在外买醉这种事。
    带着香气的酒味迎面而来。
    时间不到晚八点,舞台上已经有人在跳舞,虽然客人不多,表演者仍在认真地跳。
    白冬槿刷了卡,挑了二十几瓶不同的气泡酒,花了些小费让服务生提着,跟在身后伺候。
    “去哪?”江初不明所以,被带着往前走。
    “带你去个好位置。”白冬槿神神秘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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