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卿不愿输给这样的废物,他怒火攻心,再次展开绵密锐进的攻势。
    柳观春不慌不忙,她手中握剑,凝神应对。
    砰砰砰,接连几声刀剑相击的锐响,锋刃摩擦出的火花四溢,剑尘流泻,剑气如虹。
    一时间,擂台上一团团凝霜的灵气外泄,尘土漫天。
    柳观春隐在风雪中,她的身子娇小,像一尾灵活的鱼,隐在茫茫飞雪中。
    有竹
    骨剑阵遮蔽身形,旁观者只能看到柳观春迎风飞舞的发丝,瞧不清她手中疾风迅雷的剑招。
    柳观春师承江玠,她又勤勉,自是将好几本剑诀牢记于心,将招式融会贯通。
    柳观春知道自己不敌温少卿,只能图快,越快越好,每一刀、每一剑都要刺向温少卿的命门。
    柳观春的境界太低,但她出招的速度够快,竟也隐隐压制住温少卿的战意。
    只是,柳观春压着一口气战斗,她的血脉偾张,心脏狂跳,胸膛痛得几乎要爆裂开来,就连呼吸也逐渐粗重。
    她浑身汗湿,衣布紧贴上后背,像是裹在一场滂沱大雨里。
    可即便这样,柳观春还是没停。
    疯子,她是个疯子!
    温少卿看着步步紧逼的少女,心中只有这一个念头。
    柳观春只想赢,她不会服输。
    就算豁出去性命,和温少卿斗个鱼死网破,她也不会停下手中的剑。
    温少卿不懂柳观春为何如此拼命。
    他当然不懂。
    柳观春每一次进步、每一次得人厚待,都得要她撞个头破血流才能得到一点可能。
    她别无选择。
    她从来没有选择!
    “哗啦——!”
    一袭击电奔星的剑势顺势击出,凶悍地劈向温少卿执剑的腕骨。
    剑招来势汹汹,其力之大,可凌空斩断人骨!
    温少卿受惊,迅速抛剑自保。
    本命剑落地,修士认输。
    柳观春赢了!
    柳观春还剑入鞘:“我赢了。”
    温少卿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雷龙剑,他不敢相信自己输在柳观春的手上!
    柳观春平缓了呼吸,她忍住因攻势太快,鼻腔里涌出的血意,她隔空挑起那把雷龙剑,将此剑撞回温少卿的掌中。
    “拿稳你的剑。”少女清幽的声音冷不防传来。
    这是江暮雪在柳观春战败的时候和她说过的话。
    不过是一场比试而已,输便输了,但作为一名剑君,本命剑却不能丢弃!
    可温少卿不能领会柳观春的鼓舞之意,他只当她在羞辱自己。
    于是,趁柳观春转身离开擂台的瞬间,温少卿愤然握剑,朝她的后背刺去一击。
    “去死吧!”
    柳观春听到剑吟震耳,愕然转身。
    虽然她及时转身格挡,但那把雷龙剑还是刮向柳观春的颈侧,硬生生剜出一道血痕。
    一阵钻心刺痛传来,柳观春不由皱紧眉头,看向温少卿。
    柳观春眼中没有愤怒,她很平静,她笑了声,说:“愿赌服输,看来温师兄输不起啊。”
    这一句话,足以让温少卿羞恼难堪。
    柳观春是不是觉得他甚至算不上可以一战的对手?他被她看轻了……他不服气!
    可是这时,裁决已经上场,当空以剑气压制住不讲武德的温少卿。
    “比试已结束,弟子不可逞一时意气故意伤人!”
    温少卿不甘心,但他无可奈何,只能被其他师兄拖下擂台。
    柳观春拿到自己晋阶的令牌后,没有逗留。
    颈上的伤势不重,她可以回弟子院慢慢敷药。
    又赢了一场,柳观春本该高兴,可她却发现,自己没有能够分享喜悦的人。
    柳观春缓缓往弟子院走去。
    夜风萧瑟,雪夜寂静。
    四周空无一人,唯有柳观春踽踽独行。
    柳观春下意识摸出腰带别着的那只纸鹤……她手上沾了血,染在光芒黯淡的纸鹤上。
    也是这时,柳观春忽然觉得丹田升温,一股足以焚烧神志的热意猛然袭上灵台。
    柳观春的视线模糊,她努力睁眼,看向自己握剑的手。
    雪肤底下,隐隐有灵气涌动,四肢百骸到处有灵力翻滚,连带着手臂肌肤都鼓出一连串小包。
    有一团热气几欲破体而出。
    柳观春并不知道,这是升阶的迹象。
    她吞噬太多天材地宝,偏偏体内的雪灵根吸收灵气的速度过快。
    累积的修为在丹田爆开,可这具凡修身体却无法及时吸收这些功力,于是那团外泄的灵力只能残留于经脉之中,滞留不去。
    眼下的困境,必须要有其他修士在旁帮助柳观春调息,辅助她通灵顺气,如此才能顺利吸收修为,成功破镜。
    若是灵力储藏丹田太久,无法纾解,亦会有灵台爆裂,髓海枯涸之险!
    可是没人教过柳观春这些事,宗门之中大多都是根骨惊奇的灵修,他们没有教导凡修的经验。
    柳观春什么都不懂,她只能一头栽进雪里,茫然地承受这些痛意。
    她的指骨还捏着那一只白色纸鹤,鲜红的血一点点溢出,流淌进纸鹤的羽翅。
    不知是巧合,还是天道诞下的怜悯。
    那只白色纸鹤忽然颤动了一下,它在雪中支起身体,晃晃悠悠往绝情崖飞去。
    -
    绝情崖。
    乌云密布,大雪满山。
    黑峻峻的洞穴中,一个身姿峭拔秀致的男人正在闭目打坐。
    伏雪剑护在一侧,泛起幽冷的萤尘雪意。霜花冷寂,将闭关的江暮雪护在其中。
    雷劫将至,饶是剑骨天才江暮雪,也不敢说自己此次历劫一定诸事顺利。但剑尊境界大成,亦是他毕生所愿,如今心愿得偿,自是欣慰。
    江暮雪的神识出窍,神游灵域。他原本在髓海中沉浮调息,偏偏有一只细微刁钻的纸鹤闯进洞中,一路朝江暮雪飞来。
    纸鹤吱吱叫着,一窜三尺高,它焦急地抬起鹤首,不住地顶,江暮雪的指腹。
    信鹤没多少残存的灵力了,它奄奄一息地推动男人的指骨,试图唤醒江暮雪。
    伏雪剑:……你找死!
    就在伏雪剑击出剑意,意欲将这只恼人的虫子撕成碎片时,江暮雪从髓海浮上来,他略一抬指,捻住了纸鹤。
    男人的凤眸清明,额心丹砂元印隐隐发红。
    修长两指衔着这只染血纸鹤,江暮雪将其递至眼前,细细端详。
    这是柳观春之物,染的也是她的精血。
    柳观春有难,命在旦夕。
    江暮雪默不作声。
    他望向洞外雷电翻滚的劫云,一动不动。
    伏雪剑感知此事,它大惊失色,赶忙劝道:“别作死啊别作死啊!咱们飞升在即,不可为了旁人前功尽弃!你稳住、稳住!那小姑娘福大命大必定死里逃生,你千万别去!”
    江暮雪沉眉敛目,清霜拂面,飞雪落肩。
    他自认灵台无尘,心境幽谧,无牵无挂,无挂无碍。
    可不知为何,他身处此间,他会屡次想到柳观春浴血奋战的样子。
    风沙卷起少女发髻间两条锦葵红的丝绦,诱得她脑后细长发带随风摇曳,活灵活现,如同两尾灵动的锦鲤。
    只要她尚有一口气在,她就会无数次拿起血泊里的剑。无论受了多重的伤,她都不会后退。
    柳观春不认命,不服输,她固执得要命。
    可她又是如此鲜活、如此俏丽。
    生机勃勃的少女,像一节不住攀升的嫩竹,终有一日,她会茁壮成长,长成风雪不催的茂密竹林。
    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最不该……死在这里。
    洞外又是一声声轰隆雷鸣,震耳发聩,仿佛撼在人心上。
    风动心摇树,心念无休无止,心神不宁,心绪不静。
    江暮雪似有所感,他的怜悯终是难以自制……他似乎有些过界了。
    洞外,一轮孤月缓慢坠下绝情崖,跌落人间。
    江暮雪指骨蜷曲一下。
    最终,他还是召剑入手,走向洞口。男人白衣翩翩,婉若莲绽,他的步履不停。
    在出洞的瞬息,江暮雪打出一道撼天动地的法印,破开了绝情崖的禁制。
    第28章 梦醒(五)“柳观春,不能亲。”……
    柳观春住的弟子院朝北。
    房屋背阴,周边多树聚阴,又离妖域的山门最近,不论是从风水的角度还是从地势来说都算是最次等。
    隆冬天里,入夜时分,整个屋子暗下来,便有些寒津津的。
    室内漆黑一片,又十足安静,饶是苏无言这样最喜阴气的顶级大妖都有点受不了。
    他习惯柳观春的聒噪,每日听她在旁絮絮叨叨倒也得趣,今日难得耳根清净,他居然有点不习惯。
    其实柳观春在床前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小零食,还有晒好的肉干、凉水,苏无言根本饿不着。柳观春说过至多出门一两天,快的话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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