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自己牙关难以受控地打着战,甚至连头发都竖起来了!
    如果不是为了靖深,他根本不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想到了靖深,这哥们儿是个十足的好人。
    鉴于自己当时只是走开一小会儿,那么多人都死掉了,顾流并不觉得靖深能够平安。
    但他依旧抱着微渺的希望。
    手里拿着部小小的手机,靠着微弱的光线,在黑暗中缓缓前行。
    这里的房子像鱼鳞一样排布着。
    白天看的时候,觉得挺有古韵与时间的沉淀。
    可是夜晚的时候,顾流就觉得骇人了许多。
    他急匆匆地走,脚踩在地面上的声音非常明显,在空旷的街道之中回荡。
    他循着越来越近的声音,向前走去,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
    人眼是很敏感的。
    就在拐角之处,顾流看见背后有微弱的火光。
    他加快了脚步。
    可是看见面前的场景,顾流骇得一退。
    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
    “哗啦哗啦。”
    他这一脚正好踩翻墙角堆放着的竹背篓。
    背篓扁扁地倒在地上,张大嘴巴,像一尾被剖开肚腹、濒死的鱼。
    里面装着衣服,衣服散落一地。
    顾流抬脚一看,一件鲜艳如血的红衣上,正清晰地印着自己的脚印。
    听见动静,执着火把的众人漠然地回头,视线齐刷刷的地看向顾流。
    顾流被蒙着面具的众人齐刷刷注视着。
    他心里咯噔一声。
    天很暗,哪怕有火把火盆的映照,这些光线依旧显得微不足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种时间,这种场合,会有什么好事吗?
    顾流心里觉得不妙,但此刻跑也跑不了了。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可一错眼睛,他却看见那些面具之后白森森的眼球,以及刀尖的反光。
    他迟疑了。
    就是这一迟疑,顾流屏住呼吸,眼睛调整着焦距,飞快地从那些白眼球与冷刀尖移开了,落到了那些面具人的缝隙之间。
    面具人之间,靖深被五花大绑地捆了起来,上半身被前面的人挡着,顾流只能看到两条腿。
    这些人,果然不是善类……
    地面上,手机与充电宝都被摔得四分五裂。
    但手机并没有坏得彻底,只是黑屏而已,依稀能从手机之中听见一个微弱声音的呼唤。
    “你怎么样了!快点说话啊不要吓我……”
    电话的那头,有人在哭泣。
    那哭泣声伴随着电流的噪音,在这幽暗诡异的黑幕之下,显得尤其刺耳。
    最终,一个面具人按捺不住,彻底将手机踩得粉碎。
    那手机也彻底变成了哑巴,死尸一样静静地躺在了暗处。
    那个面具人的走开给了顾流机会,他看清了靖深现在的样子。
    那个倒霉的家伙,他的嘴巴里被塞了布条,可尽管如此,厚厚的布条中依然渗透出了血迹。
    顾流脑子顿时一片空白,一时之间,他完全懵了,只是本能地抽出演练多时的桃木剑。
    这时突然来了一阵大风,头顶厚厚的云层被风吹开,却也只露出了一抹残月。
    月似弯钩,比沾血的镰刀还要弯曲还要尖锐。
    月芒微弱,连镰刀上的寒光都比这月色逼人。
    然而即使光芒微弱,顾流还是看清了靖深的样子。
    刚刚自己循着找来的、那古怪的声音,确实是由“人”发出的……
    而地面之上,有一个鲜红的东西,柔软湿润,沾满了尘土,像是一块鲜红的糯糕。
    那是半条人的舌头。
    靖深的嘴被堵住了,舌头被割掉了。
    可当听见了不同寻常的、自己异常耳熟的脚步声之后,他用尽力气,开始大喊大叫起来。
    可尽管用了再多的力气,他的口中也只能发出含混的声响。
    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混合着血沫。
    被几块脏布牢牢地堵在了咽喉之中。
    明明是含混不清的话语,在此时,顾流却奇迹般地听清了意思。
    “走!顾流,你快走啊!”
    残月又被厚厚的云幕掩埋,夜色黑得将要滴水。
    黑暗中,一根扁担朝着顾流的后背砸来。
    “唔!”
    他的眼睛还不习惯黑暗,看不清,硬生生挨了这一下。
    这一下力道极大,他几乎要吐血。
    这里人太多了,而自己并不熟悉地形,不占优势。
    跑不了的。
    顾流握紧掌中木剑,现在,这是自己手里能用的唯一武器了。
    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面前的这些人是鬼。
    可惜不是。
    在这个时候,活人要比厉鬼凶恶得多!
    人太多了,个个都是不要命的,手里都还有家伙。
    顾流再能打,手里最多也只有一把剑,还是桃木的。
    面具如潮水一般涌来。
    顾流将木剑从一人的胸膛之中抽出。
    长长的木剑沾染了活人的血腥气,原本生机勃发的桃木,似乎连气息微弱了几分。
    他此刻也顾不上这许多。
    只顾杀人。
    可是,顾流明明亲手将那人用木剑贯穿。
    那人痛苦难捱,败下阵来。
    顾流本以为少了一人,或死,或重伤,可那人只是躲在人后。
    顾流亲眼看见那人吞下一张符纸。
    之后,他竟丝毫感受不到伤痛,重返阵前!
    木剑太钝了。
    顾流绝望地发现,这些活人根本不能算是“人”!
    鬼还没有来弄死自己,自己就要被这些杀不死、打不伤的怪物给群殴死了!
    他跟系统大骂:“贺清他在搞什么鬼?!把靖深变成这幅鬼样子是要干什么?”
    系统弱弱道:“他……可能,他嫉妒你身边有别人吧。”
    还没来得及骂几句,顾流就被绑了起来,扔到了角落里。
    领头的拿起那把钝钝的木剑,观察了几下,嗤笑了一声,就扔在角落之中。
    面具头头看了看顾流的脸,嘀咕了几句什么,就有人拿着一块红色的破布,套在顾流的身上。
    顾流一低头,这件红衣上还有一块非常明显的脚印。
    除了他的剑,顾流的包也被随意地扔在一边。
    大学生的包里还能有什么东西?
    这些怪物根本不在意。
    将他严严实实地绑起来之后,那些面具走了。
    误闯这里的人破坏了丧事,惊扰了亡魂。
    亡魂需要安抚,这才是更重要的工作。
    除了靖深与自己之外,角落里还有几个瑟瑟发抖的人。
    看见顾流这边的动静,他们都深深地低下头,生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存在。
    “红、白、青、黄、黑……”
    顾流默默看了一下这些人的穿着,身上和自己一样,都套着一块破布。
    不同的是,只有自己被套上了红衣。
    这些颜色代表什么呢?五行?
    顾流悄悄挣扎了几下,麻绳绑得很紧。
    再挣扎几下,手腕很快就被粗糙的麻绳勒破了皮。
    他偷偷地挪到背包边上,将拉链拽下来,拿出一把迷你美工刀,开始切绳子。
    他面色不变,却能感觉自己的心率正在疾速飙升。
    四周如此静谧,没有人发出声音,顾流甚至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回声!
    另一边,不远处,人头攒动。
    靖深很快就被扒掉了上衣。
    这是一具年轻俊美的男性躯体,他的胸膛起伏着,因为痛苦而呼吸急促。
    面具头伸出苍老的手指,在清水之中蘸了蘸。
    之后,他在靖深的额头上写了一个鲜红的“甶”字。
    由于挣扎与痛苦,靖深额头上的那一点流了下来,水迹像一条蜿蜒的蛇,摇摇晃晃。
    “甶”字便成为了一个鲜红的“申”。
    领头与众人退后一步,操刀者站了出来。
    握着锋利的刀刃,在靖深的皮肉上轻轻松松比划了一下。
    年轻鲜活的□□迅速绽开了一道口子。
    也许是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足足过了半秒,刀锋处才流出了血。
    靖深一声痛叫,疼得想要蜷缩。
    可是四肢牢牢被绑住,再怎么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是刀俎上的鱼肉,是被五花大绑的猪猡。
    先绽开的是皮肉,之后才流出鲜血,鲜血之后,他那拥拥挤挤的器官才极为迟钝地反应过来。
    靖深被这一刀破开了肚腹。
    肠子像鳝鱼一样蜂拥着钻出来,流了一地,也堆了一地。
    操刀者没有去管这些肠子,他后退了一步,巫祝站了出来。
    即使是一张极为华丽的面具的掩盖,也根本藏不住巫祝的干瘦与枯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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