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重勇温言笑道。
    “我都认命了,你不用找这么拙劣的借口毒死我吧?”
    裴秀愤怒低吼道。
    “改天我找医官给你看看脑子,钱我来出。”
    方重勇嗤笑一声,用食指敲击着自己的头说道,转身就走。
    ……
    两天之后,一辆马车快速行驶在长安通往陇右的驿道上。
    车厢内,裴秀抱着佩剑,皱着眉头,就这样盯着方重勇。
    后者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
    “你在笑我丑。”
    裴秀冷冷的说道。
    “我笑了么?”
    方重勇感觉莫名其妙,自从那一夜之后,裴秀就成了个闷葫芦,一句话不跟他说,结果现在开口第一句就是这个。
    “你就是笑了,刚刚我看到你嘴角抽动了一下。”
    裴秀很是认真的说道。
    “那天只是一句玩笑话,当时不是气氛太紧张了嘛,不是真的说你丑。”
    方重勇摊开双手解释道。
    “我不信,反正你就是在心里嘲笑我。”
    裴秀不依不饶的说道。
    “所以我前天没侵犯你,还是我的错咯?”
    方重勇也生气了。
    “那是另外一回事,跟你心中嘲笑我丑无关。”
    裴秀似乎有自己的那一套逻辑。
    “那你到底要怎样才信?”
    方重勇直接被整破防了。
    “反正我就是不信。”
    裴秀偏过头不说话了。
    正在这时,马车猛然刹车停了下来,坐在方重勇对面的裴秀直接被颠簸到了他怀里!
    没想到之前连话都不怎么说的裴秀,忽然趁着人在方重勇怀里,便像是小猪一样把嘴凑到对方的嘴边乱拱。
    她似乎是想接吻,也见过痴男怨女抱在一起要把对方吃下去的饥渴模样,但就是不得其法,不知道要怎么操作,只觉得两人鼻子碰鼻子压得好疼。
    被吓坏了的方衙内连忙躲避,然后将其推开,还没来得及骂娘,就看到裴秀双手捂着脸抽泣起来,也不知道是刚才把鼻梁压到了还是心里难受。
    “阿郎,有人拦路。”
    马车外传来阿段的声音。
    “是盗匪么?射杀便是了!”
    心烦意乱的方重勇叫了一句。
    “呃,那边的仆从说他们是陇右节度使皇甫惟明的车驾,想让我们让道。”
    阿段的声音有些迟疑,但夹杂着夔州口音的话语表达的意思很清楚。
    皇甫惟明不是因为李亨之事被牵连么,他怎么还是陇右节度使呢?
    方重勇沉吟片刻就恍然大悟,皇甫惟明这是回京述职的,现在这是上演大唐官僚“驿道斗殴”的保留节目了。
    “某这便去看看!”
    方重勇掀开马车的窗帘,就看到对面一众丘八,人数不少的样子,顿时心中打鼓。
    第217章 江湖规矩
    大唐官场上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则,而且这个规则,还随着时间的推移而不断改变:那就是驿道上来往的官员,级别低的如果遇到了级别高的,不仅要让路,而且还要下马下车行礼,时常会发生仆人甚至官员被殴打的事件。
    类似的恶性事件如此之多,已经到了官不举官不究的地步。
    比如说唐代大诗人元稹当东台监察御史的时候,某天一个人外出公干来到敷水驿时,有一个内侍宦官从后面赶到,强行撞开驿站的大门,叫喊喝骂着走了进去。
    见元稹挡路,那个宦官便直接用马鞭抽打元稹,打伤了他的脸!事后,该宦官也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要知道,元稹那时候可是京官,可是担任着监察御史!
    其实元稹的遭遇并不稀奇,因为自初唐以来,驿道与驿站便时常发生类似的事情,也并非总是内侍宦官发难。
    官大的,背景大的,就时常欺负官小的和没背景的,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驿站与驿道,奇妙的汇聚了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
    而什么样的官员算高官,什么样的算小官,二者见面要行什么礼,被冒犯了要怎么处理,都是因时而异,因人而异,朝廷并没有规定应该要怎样。
    那也就意味着,只要没出大事,就可以花式秀操作。打死几个奴仆甚至是非流官,都不算什么值得大说特说的事情。
    现在摆在方重勇面前的难题就是:绝不能丢了未来银枪孝节军老大的颜面!
    这次面子碎一地,将来再捡起来就不容易了!
    另外还有个隐藏难题:绝不能让基哥觉得,他方衙内跟其他节度使或者其他军方派系的人关系很好!
    所以现在两队人马堵在一条路上互不相让,不仅方重勇不能让道,他甚至还不能让对面的皇甫惟明轻易让道!必须得“刁难”对方一下,不嚣张跋扈都说不过去!
    “何老虎呢?”
    方重勇对着马车外面喊了一句,虎背熊腰,身材魁梧的何昌期掀开马车幕帘,对方重勇拱手行礼问道:“方少帅有什么吩咐?”
    他是方有德“派到”自己方重勇这边打下手的,实际上也是方有德认为神策军这样的“大编制”会埋没何昌期的才能,他在精锐部队里面更能体现自身的价值。
    当然也不排除是何昌期自己请求的。
    何昌期也是明白人,他叫方有德叫方节帅,叫方重勇就叫方少帅。而方衙内则是给何昌期起了个“何老虎”的绰号以壮声势,平日里都叫他这个绰号,而不是直呼其名。
    花花轿子人抬人,一切尽在不言中。
    二人算是“臭味相投”,没几天都熟络了起来,何昌期给方重勇跑腿异常殷勤,甚至比伺候方有德的时候还热情不少。
    “去问问对面的,有没有敢跟你单挑。
    赢了我们让路,输了让他们让道,一边凉快去。
    说话嚣张点,别文绉绉的像个娘们。”
    方重勇压低声音对何昌期吩咐了一番。
    “好嘞,方少帅稍候片刻,某这便去跟他们说道说道。”
    何昌期哈哈大笑,随即上前,将腰间横刀直接插到地上。
    他数了数,对面的人肯定是丘八出身,只是没有穿军服,没有披甲,人数大概有三十多人,马车里的人亦是没有出来。
    自己这边包括方重勇在内才十个人,硬拼肯定没有胜算,而且也不值得。
    “对面的听好了,一对一单挑,输了的让路,滚一边凉快去。”
    何昌期对着皇甫惟明那边的车队大喊道。
    这话已经是相当不客气,与故意挑衅别无二致。然而对面沉默片刻之后,走出来一个人对着何昌期大喊道:“三局两胜!不许一人打多局。”
    这尼玛也行?
    何昌期一愣,对面不按套路出牌,也让他有些错愣。何昌期返回方重勇所在的马车旁边,凑过去低声询问道:“少帅,这事怎么处断?”
    “可以,你打第一局。”
    方重勇面不改色,轻声说道。
    “喏,属下这就去办。”
    有传言说何昌期在岭南那边跟华南虎打过架还打赢了,方重勇也搞不清楚这究竟是真事,还是何昌期对外人吹牛说的。
    但这个人在李亨政变时的平叛中大杀四方,锐不可当闯出偌大的名声,却又是不争的事实。
    在方重勇看来,何昌期赢下第一局没有任何悬念。
    果不其然,他都还来不及开口跟裴秀说话,就听到不远处一声闷响,有人被打倒在地上,还伴随着一片惊呼声。
    何昌期大摇大摆走到方重勇马车所在的地方,掀开幕帘对他说道:“皇甫惟明的手下也就那么回事而已,一招击倒。剩下的局怎么弄呢?”
    皇甫惟明那边说“三局两胜”还不许一人多局,大概也是看出了以何昌期的体格和气势,自己这边的人想赢他很难,害怕被何昌期一个挑三个。
    “你之前不是吹嘘你继承了你父亲的剑术么?要不给我露一手?”
    方重勇皮笑肉不笑的对裴秀询问道。
    “方少帅,这个娘们细胳膊细腿的指望不上啊,要不某戴个帽子假扮他人再打一局?”
    何昌期在一旁拱火起哄道。
    你以为你戴个帽子别人就认不出来了么?
    方重勇也搞不懂何昌期是装傻还是真傻,以他对此人的了解,多半还是前者。方衙内只好叹了口气,耐心劝说道:“何老虎,你在一旁压阵免得皇甫惟明那边的人耍诈。乔装上场就不必了,咱们要讲一点武德。”
    “少帅,兵不厌诈啊,咱们还要讲什么武德?”
    何昌期继续起哄,把裴秀架住往火上烤。
    “闭嘴,你这个蠢驴!你以为你戴个帽子别人就认不出来了吗?
    这一局我来打!”
    不出方重勇所料,裴秀对着何昌期怒吼,直接一跃而起跳下了马车,准备跟皇甫惟明那边的人比试。
    “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她又回过头对方重勇呵斥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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