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纥骑兵的组织协调性很差,一旦被敌军突袭打乱建制,剩下就只有跑。
    困守漕船,实在是下下之策。
    “你都知道的事情,回纥人当然也知道。
    我们虽然不怕跟他们硬碰硬的野战打对攻,但回纥人的马匹多,我们的马匹少。
    他们就算打不过我们,跑路还是很轻松的。”
    方重勇不想解释太多,可是部将们心有疑虑,就很难执行好军务,很多时候是不得不跟他们把话说明白了。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快些抵达沧州长芦?”
    段秀实还是不明白,白桥镇这里太空旷了,所以它才会成为物流集散地。在这里打防御战太吃亏。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而已。
    现在我们如同一个猎人被群狼环伺。
    稍微露出一点点破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方重勇吐出一口浊气。
    李宝臣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他告知回纥人要来,又不说具体信息。
    其实未尝没有坐山观虎斗的意思。
    至于那个“宝臣为天子”的故事,想要发挥作用,是得看场合,看局势的。
    唯有打赢,唯有获胜,方能获得命运的垂青。不可将希望寄托于侥幸。
    正当段秀实打算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一阵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传来,由远及近,似乎数量不少。
    方重勇拿出千里镜,看了又看。不远处有一支举着火把的队伍,好像一条火龙,正在快速朝他们靠近。
    “来了!”
    他心中一沉,也是没料到李宝臣这狗x的,居然卡着点告知消息。
    远处这帮子是不是回纥人不知道,但一定是骑兵,而且是来者不善。
    “擂鼓,放烟花!”
    方重勇对身旁的亲兵下令道。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咚咚咚!咚咚咚!
    漕船上的鼓声响起,漕船外河滩上也有鼓声响起。
    一时间,沿着运河北岸的一大片地方,都是鼓声大作,漕船外营地的火把也被点燃了。
    正倚靠着平板车打盹的银枪孝节军士卒,立刻警醒过来。刀盾兵补位平板车之间的连接处,弩兵开始进入平板车后的射击位。而长矛兵则退到后面准备补位。
    漕船上多余的绞车弩,也被安装在木架子上,排列于平板车后方。
    其实方重勇没有告诉麾下众将的事情是:要是脱离了白桥镇的范围,再想找这么多平板车来围营地,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可以说很早以前,他就谋划在白桥镇这里打一场出乎敌人预料的防御战。
    这需要银枪孝节军故意卖一个破绽。
    咻!
    小孩胳膊粗的短矛,从漕船上射过来,将冲在最前面的骑兵,插在地面上,而且是一连插了两个骑兵!
    跟插串串一样!
    有个幸运的骑兵,躲过了漕船上绞车弩的射杀,居然如同开挂一般马跃檀溪,直接高高跃起,跳过了地面上的平板车。
    然而他还没从落地的震动中回过神来,一柄陌刀呼啸而来,斜斩而下,将这个骑兵与他麾下的战马同时斩成两段!
    血沫四射,震撼人心!
    这一幕让还未冲到近前的骑兵,彻底放弃了越过平板车,跳入阵内的想法。
    轰!
    轰!
    数不清的马匹撞在平板车上,一阵阵巨震。马队的速度,因为河滩上那些平板车的阻拦,速度已经减慢到了极致。
    很多骑兵开始舍弃马匹,借着冲击力上前,并开始翻越平板车。
    这时,手持角弓弩的弩手开始成为主角。不少下马的骑兵身体中箭后,直接倒在了车上,鲜血顺着车一路流淌到运河之中。
    “这样不行啊。”
    正在漕船上观看战况的方重勇微微皱眉。
    回纥人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有点哈人啊。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下了死命令,后面的人不知道前面的战况如何,只管一个劲的往前冲。
    若是继续拖下去,守阵银枪孝节军士卒会开始疲倦,然后出现大量伤亡。
    “吹号角,让何老虎他们带人冲阵。”
    方重勇对传令兵吩咐道,他决定提前上预备队。
    直接一招定胜负!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早就埋伏在战线边缘的何昌期,举着马槊,带着两百骑兵,从阵线左手边的黑暗处杀了出来。
    而王难得则是带着两百骑兵,从阵线右手边的黑暗处杀了出来。
    疑似回纥骑兵的队伍,侧翼被人突袭,顿时阵型大乱。
    何昌期跟王难得二人,领着预备队骑兵,像是两把尖刀,从敌军骑兵队伍中划过。
    所过之处,无数贼军骑兵被长槊扫落马下,然后被自己人践踏致死。
    见队伍侧翼大乱,这支规模庞大的骑兵再也无法维持冲锋,像是从山顶上崩塌的雪堆一般。
    消融、溃散,跌落如狂奔。
    方重勇抱起双臂,将漕船外河滩上发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两军对战僵持不下,就如同太极图一般,强弱转换的时间节点,往往就是发起反攻的时刻。
    不得不说,方有德的观点是对的。
    兵不在多在于精,战阵厮杀的时候,常常只需要在要害之处,在关键的时间投入很少的精兵,就足以逆转局势。
    兵马的精锐程度,以及出击的时机,还有后手的多少,往往决定着战斗的胜负。
    多而无用的兵马,很多时候只是累赘,维持战线时还有点用,却左右不了大局。
    “传令下去,除了已经去追击的骑兵外,其余各部不得追击,守好自己所在的阵线。”
    方重勇再次对传令兵下令道。
    冷酷得如同机器一般。
    不求杀敌斩获,只求不出错。
    半个时辰之后,四周又陷入平静之中。何昌期与王难得带人追击没有回来,也没有新的敌军来冲阵。
    骑兵没有,步兵更没有。
    哪怕到这一刻,方重勇仍然不能确定,今夜来袭击的就一定是回纥骑兵。
    虽然他已经可以靠猜测得到近乎于肯定的结论。
    “节帅,敌军已经退走了。”
    满头大汗的段秀实走上前来,对方重勇抱拳行礼道。
    刚才他根据战场形势,发射带火的弩箭来指引集火的方向,也是一阵手忙脚乱。
    还好,事前准备比较充分,首尾相连的平板车没有被人突破。这些不起眼的运粮车,应该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
    但却关键时刻发挥了巨大作用。
    若是没有这些东西作为强化过的木栅栏,想挡住骑兵冲击,无异于痴人说梦。
    “各船清点一下短矛还有多少,够用几次,明日把数量报上来。”
    方重勇看起来很是随意的交待了一句,这时候他才发现,冷汗早已打湿了后背。
    第531章 请神容易送神难
    当第二天的朝阳如往日一般升起,白桥镇附近的永济渠上,依旧是闪耀着红色的波光,看上去非常壮丽。
    然而银枪孝节军的将士们,却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
    一夜恶战,劫后余生的他们,被战场上残酷的景象给惊呆了。
    许多人如同肉串一样,被绞车弩射出的弩箭串起来,至死都是一副惊恐万分,死不瞑目的表情。
    时不时就能看到,两人被串在一根短矛,死死钉在地上不能动。
    很难想象这些人死去之前,经历了怎样的痛苦。
    而那些被陌刀斩为两段,死状可怖的尸体,总是冷不丁出现在眼前。
    有人的,也有马匹的,多半集中在平板车围成的营地以内。
    平板车作为最后一道防线,那更是不得了。尸体如同叠罗汉一般叠得比人还高。脖子中弩箭的,肚皮被刺穿的,少了头颅的,缺胳膊少腿那都司空见惯了。
    各种奇怪的姿势横七竖八倒在一旁。鲜血将平板车围成圈的营地,彻底染成了红色。
    不仅如此,地上居然还有不少低声哀嚎的受伤者,不过他们都是毫无例外,被车光倩领着打扫战场的锐卒,给一刀了结,毫无怜悯。
    这就是战场,你死我活,血腥残忍。
    丘八们以这样大无畏的姿态上战场,非生即死,异常洒脱。
    正因为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所以他们也在渐渐掌控非武力不可撼动的地位。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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