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到了长安,别说李氏宗室了,李唐的公主何其多,光基哥的女儿都是成群结队的。
    宝臣大帅只要乐意,他甚至都能组一个“公主亲卫队”了。
    其中自然不乏比李怡更合适的。
    那时候,李怡也就是个貌美女子而已,在政治上一钱不值了。
    毕竟,李亨当年的落幕并不光彩,身上有污点。李怡现在也是被贬为庶人。
    如果有更好的选择,李怡都上不得台面。
    很难想象,之前那样一个香饽饽,在政治上,可以提供无以替代的核心价值的女子,这一刻居然如同草芥般。
    完全不值钱了!
    这价值损失得未免太快了些啊!
    韦兰不禁在心中唏嘘感慨。
    “李宝臣入长安后,必定会光明正大的迎娶一位公主,其父必为李隆基。
    李琩之妹,就非常合适。”
    韦坚带着愤恨的语气说道,他紧紧捏住了战马的缰绳,面色也变得狰狞起来了。
    世上的东西,都是物以稀为贵的。
    之前,李宝臣不得不捏着鼻子,侍奉李琬为主。那是因为李琬在洛阳城内,是最优解,没有其他人选了。
    但是当李宝臣抵达长安以后,他的选择,可就很多了。
    比如说,废掉李琬,扶持李琩之弟上位。这样他便可以重新笼络一批人。
    而不必看韦坚等人的眼色了。
    就算不废掉李琬,娶李琩的妹妹,换个角度布局,也是一步好棋。
    哪怕李宝臣不想,李史鱼也会替他去筹谋的。
    同样的道理,韦坚的人脉,在李宝臣没有入长安以前很重要,但当宝臣大帅进入长安后,多的是前来投靠的人。
    韦坚掌控的那些所谓人脉,也可能不再听他摆布。他们可以直接跟李宝臣联系。
    韦坚等人跟李怡的处境,其实是非常相似的。
    因出身而高贵之人,当他们的身份失去价值后,他们也就变得一钱不值了。
    韦兰以前还觉得这话是言过其实,时至今日想来,当真是至理名言。
    “潼关守军果然是不战而降。”
    韦兰忽然自言自语来了这么一句。
    此刻他们已经走到潼关城楼门前了,李宝臣大军的旗帜悬挂于城楼上,四周没有任何血迹,任何尸体。
    山丘夹着的城楼,孤零零的矗立于黄坂巷的尽头。
    潼关的守军本来足以抵挡李宝臣一段时间。可是这支军队的西域兵走了,颜真卿又带着马璘以及愿意去荆襄的关中兵走了,剩下的那点人,他们如何肯抵御李宝臣的大军?
    时局如此,人心散了,就很难再聚起来了。
    此刻韦兰心中想了很多,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兄长,方清得李光弼的兵马,已经有实力搅动风云,他为何不趁着李宝臣入关中,去夺取洛阳?”
    韦兰好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韦坚询问道,这个问题他始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韦坚没有说话,似乎还在为李怡的利用价值丧失而感觉耿耿于怀,早知道抬也要把这个女人抬到李宝臣的床啊!
    “兄长,这一战出现如此转机,为什么李宝臣跟方清却没有打起来呢?”
    韦兰再次发问。
    此时他们已经落到了队伍的最后面,其他人都已经穿过潼关的城楼了。
    “目前的局面,他们二人各取所需而已,没有打的必要,所以就没有打起来。
    但是此前双方都是麻杆打狼两头害怕,都这样了还能缓慢脱离,没有斗起来。
    这确实有些出人意料。恐怕我们都小看李宝臣了。”
    韦坚忍不住叹息说道。
    不打没有意义的战斗,这句话说出来,似乎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
    哪个傻子会去打没有意义的战斗呢?
    可是当这个人不是旁观者,而是局中人的时候。明明知道此战没有打的必要,可敌人又在面前。
    他要怎么选?打还是不打,进还是退?
    他撤退敌人会追击,他前进就直接干起来了。这个时候,此人要怎么判断什么仗该打,什么仗不该打呢?
    要知道,他这样想的时候,敌人很可能也是这么想的。而一旦打起来,那么这一战就必须得分个你死我活了。
    这一场看似没有兵戎相见,其幕后斗法之激烈,又有谁看到了呢?
    上兵伐谋,止戈为武。
    这才是打仗的最高境界。
    这个道理,缺乏指挥经验的韦兰自然是不会明白的。
    “许多人都死了,皇甫惟明也死了。”
    韦坚看向韦兰,一脸严肃。
    他继续说道:“以后争夺天下的战争,会更加血腥,更加残酷。能活到现在的人,已经是运气好的,有能力的。
    以后会有更多的人,不能适应这个新时代,而湮没于滚滚红尘。”
    韦兰默然无语,门洞内的空间既黑暗又压抑。
    二人骑着马穿过了潼关的城楼,当出门洞后光亮照在脸上的那一刻,他们都感觉似乎进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他们终于进入了关中,但这天下的局面,却是跟当初设想的模样天差地别。
    第598章 金缕玉衣
    上元节将近,开封城内的某间大宅院里,宣武镇治下各州,占有土地最多的那一部分地主,都派出代表,来这里开会。
    不来不行啊,事关身家性命,谁敢不来呢?
    众人济济一堂,便是为了所谓的“大事”,顺便参加几日后永王李璘的登基大典。
    当然了,永王什么的根本无所谓,谁登基都离不开他们这些大地主的支持。
    这些大户们来此的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希望官府能少没收一些土地。
    “新朝”建立,自然需要官田,这个道理懂的都懂,反抗是不能反抗的,谁反抗就会死全家。
    其实吧,之前官田因为各种原因被这些大户们侵占,现在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
    也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情。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只不过这次官府要没收的土地,放出风来,居然占到本地已开垦土地的一半。
    这一刀,着实是狠了点。
    因为官府的征收比例,是整体一半,也就是取的平均数。
    占地越多的,没收的比例就越高。他们这些大户要交出来的土地,估计还不止一半。
    天道有云:补不足而损有余。
    官府现在就是要对他们这些大地主执行“天道”。
    当然了,官府自然不会说它要没收大户们的土地,有个词叫“赎买”。象征性的给大户一点钱,也可以是盐引什么的,然后就将部分私田转变为官田。
    看起来吃相也没那么难看。
    这个矛盾是无解的,也是无法糊弄过去的。
    本地大户要么造反,要么服从。根本不会有其他人站在他们这边,也没有多少闪转腾挪的余地。
    原因很简单,他们这些大户死了,土地被没收了,就意味着官府所需的“定额”已经满足了一大半,甚至是全部。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其他土地较少的地主,就不需要交太多,甚至根本就不用交了呢?
    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游戏,并不需要读过书才能理解。就好比许多人在森林里被熊追,你并不需要跑得比熊快,你只需要跑得比同伴快就行了。
    这一轮官府征地,只需要死一批地主大户,就能很好的解决问题。
    于是众人来此的关键是:官府会送谁家上路?
    大家都不想被其他人送上路,所以他们都派人来了。
    众志成城抵抗的情况是不存在的,大部分人都是希望征地不要征到他们自己头上。至于别家死不死,那不是他们操心的事情。
    不过在这里主持“会议”的主官刘晏,看起来还挺和善的,四周也没有什么“刀斧手五百”之类的埋伏,似乎一切都还挺正常。
    堂屋的正墙上贴了两幅字。
    左边写着:由俭入奢易;
    右边写着:由奢入俭难。
    众人不知为何来这么一出,不过仔细想想,应该跟没收土地的事情无关。
    “今日之事,无关田亩,诸位且放下心来。
    官府赎买土地之策,待永王殿下登基之后,朝廷会再议。”
    坐在主座上的刘晏对众人微笑说道。
    没事你踏马早说啊!搞得一惊一乍的!
    在场所有人都长出一口气,似乎明白官府是个什么意思了。
    之前先出个狠招,放出风声来,吓唬吓唬你,让所有人都极度惶恐,生怕下一秒就有灭门之祸。
    等政策落地的时候,众人会发现官府只没收一点土地,于是喜大普奔。政策推行,便再无阻力。
    若不这样搞,哪怕只没收一成土地,也会有人心怀不满,要联络他人揭竿而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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