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少年咬牙切齿,像是一头被激怒的小豹子。
    “那就是天道府被魔族人血洗屠戮了?”乌景元又问,语气平淡如水。
    就仿佛在说,啊,今天天气真好。
    这花真香一样简单。
    却把少年气得不轻,跟弹簧一样,再度从地上蹿了起来。
    没了法器在手,他竟然笨到去怀里掏黄符!
    像是什么驱魔符,爆破符,亦或者是什么千刃符,都是杀伤力很大的符咒,可对于如今的乌景元来说,不过是洒洒水啦。
    他都不必动手。
    任凭少年如何用尽全力,都破不开乌景元周身那一层虚无缥缈,又坚不可摧的结界。
    乌景元懒懒打了个哈欠,他又困了。
    兴趣也在逐渐消失,看人的眼眸再度失去了焦距,稍一抬手,就隔空将少年提了起来。
    直接捆在了魔殿的一根石柱上。
    那石柱上刻满了奇形怪状的龙纹,才一接触到少年的血,就如同活了过来般,盘缠着扭动起来。
    如同浸泡在了一汪死水里的蟒蛇,身形粗壮,鳞片磨磋间发出利刃相接时的铮铮声。
    在偌大的魔殿里听着异常惊悚。
    少年吓得哇哇乱叫!
    能清晰无比感知到,自己被一团蠕动的强壮长条东西,紧紧缠绕住了!
    阴森又腥臭逼人的气息,让他从骨子里觉得胆敢。
    一边发出惊叫,一边很有骨气地破口大骂:“你,你有本事就杀了我!我是不会求饶的!”
    “你这魔头!”
    “我死了都不会放过你!”
    “啊!!!不要咬我!爹爹救我!!”
    乌景元听着少年凄厉的惨叫声,不由向上勾了勾唇。
    竟是个外强中干的软蛋呢,还不比他爹年轻时厉害。
    他没有兴趣折磨一个不相干的小孩子,不过是想稍微教训一二。
    因而,只是简单将人捆在了石柱上,顺便把嘴也封住了——他太吵了。
    乌景元倚靠在高位上,单手支着头,阖眸小憩。
    他做了个梦。
    梦里他又回到了年少时,他和张子隐都还小,浑身脏兮兮的,像是两颗才从地里挖出来的土豆。
    身后是穷凶极恶,实力远高他二人的邪祟。
    他二人在深可及腰的野地里狂奔,夜色浓沉,晚风习习,为了不丢下对方,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紧握在了一起。
    张子隐那时,还心态很好地红着脸揶揄:“乌少侠,你是要带着天道府的少主私奔吗?”
    乌景元那会儿累得够呛,闻听此言,红着耳根,回眸警告地瞪他一眼。
    夜色下,他看清了张子隐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眸里,溢满了难以言喻的喜悦。
    仿佛他二人不是在逃命,而是真的在私奔。
    唰——
    一道破风声,猛然响彻耳畔!
    乌景元顺势惊醒,眼眸才一睁开。
    迎面一把长剑裹挟着凌厉的劲气,直逼面门!
    却在距离他面门仅仅半寸之遥时,如同被定格住了,突然无法继续向前。
    散发着漆黑魔气的手抬起,二指夹着剑刃时,还能听见两股气流冲撞时,发出类似于烧红的烙铁,丢进冷水里的滋滋声。
    乌景元夹着剑,仔细端详了两眼。
    随后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随手将剑以更凌厉的方式还击回去。
    同时清寒的语调响彻魔殿。
    “来都来了,何必躲躲藏藏,不敢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唰拉一声。
    少年周身捆缚的绳索断裂,紧接着被抓住了手臂,几个飞掠间就平稳落地。
    那把被打飞回来的剑,也刚刚好,不偏不倚地落回了一名同样穿着金色华服的青年手中。
    正是多年未见的张子隐!
    如今的张子隐已经褪去了年少时的稚气,穿上了天道府宗主的服饰,明明容貌同从前别无二样,却多了一股上位者的凌厉和坚韧。
    此刻一手执剑,一手将少年护在身后。
    “爹!”
    少年运起灵力,破开了嘴巴上的封咒,嘴里满是鲜血地咬牙道,“我差一点就能诛杀魔头,为母亲报仇雪恨了!”
    “住口!”
    张子隐严厉地呵斥。
    这何止是差一点?
    分明是差亿点!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回头再跟你算账!”张子隐眼神示意鲁莽的儿子闭嘴,而后才沉眸直视着面前的魔头。
    这魔头生得清俊至极,妖冶昳丽,是天底下难得一见的真正绝色。
    身形清瘦,骨骼纤细。
    穿着异常宽大的玄金色袍子,如同一个精致漂亮的傀儡娃娃。
    周身弥漫着可怕的漆黑煞气,仿佛深渊本身,只要多看一眼,就会被无情地吞噬掉!
    张子隐心神一荡,只觉得自己的灵力,似乎要因为看了魔头几眼,就要被尽数吸走了。
    连忙撇开了目光,同时施法结护身咒,手里的剑握得更紧了。
    “为母报仇雪恨?”
    乌景元勾了勾唇,脸上的神情让人捉摸不透,语调轻快又缓慢,“古有沉香劈山救母,今有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暗算魔尊。本座不知是该笑你自不量力,还是该夸你勇气可嘉呢。”
    “我呸!谁要你这个魔头夸了?现在我爹来了,你的死期到了!”
    少年大言不惭,又转头兴冲冲道,“爹!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只要你我父子联手,就一定能诛杀这魔头!”
    “……”张子隐脸色无比难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来,“住口!”
    天知道他方才仅仅是接了魔头一招,从手掌到手肘几乎麻木到了动弹不得的地步!
    今天能不能活着带逆子离开此地,都是个未知数!
    逆子怎么有自信说出这种话的?
    乌景元笑了笑:“你方才说,为母报仇雪恨。可本座从未杀过你母亲,你怕是寻错仇了呢。”
    “我呸!你和那老魔头是父子!父债子偿,天经地义!”少年破口大骂,眼珠子烧得猩红无比,“你爹那老畜生,侮|辱残杀了我母亲!还剥了她的皮,拆了她的骨!我今日就要替我母亲报仇!”
    乌景元很是纳闷:“冤有头,债有主,不懂?”
    “我不管,就是要父债子偿!”
    少年口口声声说要父债子偿,大有一副一定要杀乌景元不可的架势。
    乌景元略一思忖,觉得少年的话听着其实也挺有道理的呢。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
    既然,年少时的张子隐辜负了他,那么,他现在是不是也可以“父债子偿”一下?
    张子隐已经脏了,乌景元不穿破鞋。
    可张子隐的儿子还年轻呢,观他这年岁,只怕还是个童子之身。
    “那好吧。”乌景元叹了口气,坐正了身子,两手交错间,掌心团聚着大量漆黑的魔气,沉声道,“想要报仇,那就放马过来吧。”
    不出十招。
    父子二人就双双败落。
    一个跌跪在左,捂着胸口,神情震惊,煞白着脸检查自己气海丹田里的灵力,在发现灵力完全枯竭后,张子隐的脸色比吃了死孩子还难看,惊呼道:“我的灵力!这,这怎么可能?!”
    而另一个就跟死狗一样,瘫软在地,哇哇吐血,根本爬都爬不起来了。
    “真是无趣。”乌景元收回魔力,刻薄又冷漠地评价,“儿子是小废物,当爹的是大废物呢。”
    “我……”少年呸不出来了,气急攻心下,又呕了口血。
    乌景元笑了笑,目光转向张子隐,叹道:“看来,灵力比你儿子的性命更重要呢。”
    他微微倾身,像是看待两只苟延残喘的蝼蚁,“要不这样吧,来者是客,本座就给你们一个机会。你……”
    伸手点了点张子隐,“去杀了他。”
    手指向了少年,乌景元许诺道:“你把你儿子杀了,本座就把你的灵力还给你。”
    张子隐震怒,狠狠扬起了头颅。
    少年面色惨白,惊慌失措地看了他爹一眼,然后就色厉内茬地道:“你这魔头!少花言巧语!”
    “不愿意?”乌景元不理他,又问张子隐,“堂堂一门之主,沦为废物会怎样呢?会被赶下台,会被昔日的族人,同道好友舍弃,会被人轻蔑看不起,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受人冷嘲热讽。管你昔日如何天纵奇才,一旦失去修为,连坨狗屎都不如。”
    “到时候啊,你就会像个婊|子一样。”乌景元笑得风轻云淡的,“谁动你都可以。”
    “你给我住口!”张子隐气急败坏,暴怒道,“要杀就杀,何须废话?”
    乌景元叹气,摇摇头道:“给你机会你都不要,你可真贱啊。那就没办法了……”
    他突然伸手,隔空一把抓住了少年。
    嘭的一声,少年就以一种类似于小猫小狗的姿态,被反扭住双臂,跌跪在了乌景元的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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