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里倒是温暖如春。
    乌景元生等着脚步声远去,才敢睁开眼睛。
    第一眼就看见了悬挂在床头的一把长剑。
    他先是一愣, 旋即瞳孔地震般剧烈颤动,心脏一瞬间就狠狠纠了起来,豁的翻坐起身。
    顾不得头重脚轻的眩晕感,一把握住剑柄,唰拉一声。
    雪亮的长剑脱鞘而出,光华溢散,映照在他的眉眼处,竟一瞬间与旧时的面容重叠了。
    “呃……”
    乌景元从喉咙里发出难以置信的低喘,呆愣愣地望着手里的命剑,手指哆嗦着,小心翼翼用指尖轻抚剑身。
    熟悉的触感和气息,在触碰到剑身的瞬间,就如同电流刺穿了骨肉,直至内心深处。
    不会错!
    这是他的护苍剑!
    绝不会错!
    可是被融合的护苍剑,不是已经被他亲手封印在了魔界的暗匣中?
    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这里是幻术凝结成的虚假幻境,难不成连护苍剑也是假的?
    乌景元满心疑惑,却又控制不住地将剑拥入怀中。
    护苍剑在他怀里乱颤,发出嗡嗡嗡的声响,似乎也在欢喜着与主人的重逢。
    小小的剑灵如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在一团光芒的包围下,在剑身中若隐若现。
    虽然孱弱,但乌景元能真真切切感受到剑灵是活着的。
    也真真切切听见小剑灵熟悉的声音:“小主人……”
    他终是忍不住,抱着护苍剑落下泪来。
    昔日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也保不住的本命剑,如今又回到了他的手里,可一切都物是人非了。
    乌景元抱着剑许久,余光忽然瞥见床边的一叠衣服。
    竹青色的,最上面放着一条折起的同色发带。
    他愣了愣,一种酸涩感悄无声息攀上了心头。
    这难不成是……他的弟子服?
    昨夜,那个小赝品胆大包天,带他逃跑,不料半路惨遭阻截,还被狠狠暴揍一顿,此刻下落不明,也不知生死。
    后半段师尊发疯活剐己身,啖已血肉的画面,像是一团血淋淋的雾,糊在乌景元的脑海中,只要他一回想起,手脚就似针刺一样疼。
    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
    晃了晃脑袋,乌景元尽量不去回想昨夜种种。
    此刻坐在床榻上,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只披着一件轻薄的里衣,堪堪遮掩住臀腿。
    稍微起身些,师尊埋在他体内,还不曾拿走的淫|具,就像春日田地里的麦苗,招摇地露出头来。
    乌景元咬了咬牙,一把将衣服推下了床。
    他才不要穿弟子服!
    他早就不是苍溪行的徒弟了!凭什么还要受他管教,听他吩咐?
    乌景元抱着剑,试图下床逃跑。
    可脚才踩在地上,就腿软到扑跪在地。
    好在这地上铺着厚厚的,毛茸茸的虎皮地毯。
    膝盖磕上去,丝毫不痛。
    乌景元愤怒地攥拳,狠狠捶打自己没用的双腿,抱着长剑,单肘撑地,吃力地往门口爬去。
    每一步都好似在刀山火海中挣扎,好不容易爬到房门口,整个人累得气喘吁吁,挥汗如雨。
    顾不得休息了,师尊每天都会去河边清洗衣物,顺便破开冰层,抓三条活蹦乱跳的鲈鱼上来,带回来一条清蒸,一条红烧,一条煮汤。
    怎么也得半个时辰。
    也就是说,乌景元只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逃跑。
    双腿像木头一般,无论如何也站立不起。
    乌景元只好用剑撑着自己,好不容易才抓到房门,用力一拉,房门裂开了一条豁口。
    外面的寒风一股脑地冲了进来,还卷夹着雪花和不知从哪儿飘开的红梅。
    乌景元下意识眯了眯眼睛,贪婪地把头脸往风的方向伸去。
    这也是自由的方向。
    却在下一瞬,头顶蓦然一暗。
    方才还冷冽吹进来的寒风戛然而止。
    乌景元在看清挡风的人影后,眼里好不容易凝聚的光,瞬间就熄了。
    酸麻的电流感,从头顶袭来,瞬间笼罩至了全身,牙齿不受控制地打着颤,满嘴都是酸涩的味道。
    像是生嚼了一颗很嫩很涩的李子。
    师尊才从河边回来,不使用法术,纯粹用手洗衣服的下场就是,他常年不沾阳春水的双手,被刺骨冰冷的河水浸泡得发红。
    袖口也被浸湿|了,寒风一吹,已经结了一层碎冰。
    此刻,就站在门外。
    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背后的寒风,一动不动的,垂眸静静审视着地上匍匐的少年。
    俊美白净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
    像是多年不见阳光的僵尸,昨夜发疯剐肉,以至于脖子处不得不用白布层层缠绕,可猩红的血,还是丝丝缕缕渗透出来了。
    乌景元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趴伏在地的姿势,让他看起来卑微又低人一等。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弱势,他只能用力咬牙,右手也不由自主握上了剑柄。
    只要师尊待会儿有什么过分的举动,他将毫不犹豫的,用护苍剑刺穿师尊的身躯!
    不知过了多久。
    师尊的身影突然摇晃了一下,乌景元惊弓之鸟般,唰得抽出了长剑,本能朝前刺去。
    却不曾想,师尊只是弯下了腰,单膝跪在他面前,与他平视。
    而那把刺出去的长剑,仅仅被师尊两根手指,就轻易夹住了。
    “你这样可不乖。”
    苍溪行推开剑,无奈又宠溺地摇摇头,另外一手轻轻托起乌景元的下巴,视线在他赤|裸的下身游走,“怎么不穿衣服?”
    “……”
    乌景元恨恨地咬紧牙齿,已经无法再伪装成逆来顺受的小羊羔了。
    他要自由,他要逃跑!
    他要远远逃出去,逃到一个师尊再也找不到他的地方!
    但苍溪行怎么可能如他所愿呢?
    隔着半开的房门,苍溪行挡住了身后的风雪,双眸直勾勾盯着面前这双不屈的眼眸,透过这双眼眸,他看得清楚,徒儿恨他,徒儿怨他,徒儿恨不得他死才好。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恨总比对他视而不见要好啊。
    他既要徒儿恨他,也要徒儿垂怜他,施舍他。
    “景元,你现在越来越可爱了。”苍溪行低声念着,“会哭会笑,会害羞也会羞耻了……这样的你,越来越像个活人了,真好。”
    这也说明这三年来,他所有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景元渐渐的,又恢复了朝气,不再是之前那样,被恨意操纵的傀儡了。
    “我恨你!”乌景元咬牙切齿,恶狠狠瞪着人瞧。
    “我知道。”苍溪行很平静,还主动向徒儿献出了自己的唇。
    可迎面而来的,却是徒儿的唾沫。
    “呸!”乌景元狠狠啐了一口,“苍溪行,你现在的样子,真让人恶心至极!”
    “……那你喜欢什么样子?师尊可以变,师尊什么都可以变。”
    “你,你无耻!你卑鄙,你不要脸!”
    “我喜欢你。”
    “滚!”
    “我真的喜欢你。”
    苍溪行重复着,一遍遍地说,我喜欢你,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不能失去你,我真的好爱你,景元……
    可乌景元却嗤之以鼻,认为这不过就是苍溪行的惺惺作态!
    他信任师尊的时候,师尊说,我不爱你,你配不上我。
    现在他不信师尊了,师尊反而说,我爱你了。
    就是贱!
    师尊就是纯粹在犯贱!
    饶是他千般不愿,还是被师尊从地上抱了起来。
    师尊给他用热毛巾擦拭了手脚,不顾他的反抗,为他套上了弟子服。
    当昔日的弟子服穿到身上时,乌景元已经嘶吼到声音沙哑。
    他从前是那么渴望当师尊的徒儿,为了不被逐出师门,什么事他都愿意做,哪怕是放下所有的自尊,卑微到尘埃里。
    可如今,他不愿意当师尊的徒儿了。
    师尊却强迫他穿弟子服。
    那他到底是师尊的弟子,还是师尊的妻子?
    师尊既然无法正大光明地和他结契,又为什么要将他囚困于此?
    难道他乌景元就这么贱,一生一世就只配沦为男人的禁|脔,永远得不到真心和自由?
    他不服!
    他死都不服!
    这不该是他最终的结局!
    “你如果真心爱我,就不该把我关起来!”乌景元脱力地倒在师尊怀里,双眼直勾勾盯着他看,笑容凉薄,“我是你的道侣,我不是你从路边捡回来的狗!事到如今,师尊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名分?”
    他本以为这么说,就能戳中师尊的痛点。
    以他对师尊的了解,师尊是绝对不可能当众承认这段不伦之恋的。
    且不说他们曾经是师徒,亲如父子。


章节目录



我死后,师尊才开始爱我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肉文阁只为原作者萝樱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萝樱并收藏我死后,师尊才开始爱我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