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更不敢扑进眼前这个,从前和母亲一样温暖的怀抱。
    他怕刘波会嫌弃他。
    所以他只能孤零零的站着,哭的很大声,想用这个方式博取关注。
    就像他曾经的每一次撒泼打滚一样,会得到爸爸无奈的妥协。
    刘波不敢看儿子,怕眼泪掉下来。
    但他更听不得儿子的哭声,一声声,哭碎了他的心。
    好想抱抱他,让他别哭了……
    可他真的没有勇气,再面对这样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了。
    他好累!
    “你知道,小召,谁才是你的父亲,你知道的。”
    忍着心脏的抽痛,他说。
    眼泪控制不住的从眼角流下来,像坏了的水龙头,冲刷过刘波越发苍白的面容。
    他静静地落泪,红了眼睛,红了鼻头。
    红着一张咬破的唇,说出毫不留情的话。
    “邵玉铭,你的带他走吧!”
    “你们一起走吧!”
    “以后都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不想再,再见到你们了。”
    “爸爸!!”
    这一刻,刘召哭的撕心裂肺。
    爸爸的语气那样的绝情冷漠。
    他扯着撕裂的喉咙,再也顾不得害怕,猛扑到刘波怀里,紧紧的搂住爸爸的腰。
    “我不要!爸爸,我哪里也不去,这里是我的家,你就是我的爸爸!你说谎!你骗我!我要不走!”
    小小的刘召,眼泪流个不停,泪水湿透了刘波胸前的衣服。
    却已捂不热那颗已经冷掉的心。
    他动手想要推开怀里将他搂的死紧孩子,却舍不得用出力气。
    几下之后,这个快要哭碎了的孩子,依旧死死抱着他。
    “邵玉铭,你把他带走!”
    求你了!
    这个时候,刘波不得不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邵玉铭。
    不知何时,向来理性的邵玉铭,也在不知不觉中红了眼睛。
    哭声蒙蔽了他的大脑。
    他拧着麻花一样的眉,像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无措的站着。
    神色慌张的看着眼前令人心痛的一幕。
    听见刘波的话,他不理解的与其对视。
    想不明白刘波究竟是怎样的一副铁石心肠,都这个时候了,竟然还能说出这样无情的话。
    他不由的出声指责刘波:“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吗!”
    “你就不能等等!”
    “你先把孩子哄好,这件事情我们下次再说也不迟。”
    “不行。”
    刘波摇头拒绝。
    趁着他现在还狠得下心。
    下次……他不想他的孩子,再经历一次这样分别的痛苦。
    邵玉铭不由黑了脸:“你一定要这样?”
    他指着快要哭的喘不上气的刘召。
    “你看看小召,他现在哭成什么样子了!”
    “你就不能先安慰好他,等我们哪天都心平气和了的再说这件事。”
    “你难道一定要伤害他才行!”
    邵玉铭被儿子的哭声吵的焦急不已,拳头捏的紧紧,手背血管凸出。
    这样的场面,简直让他无计可施。
    说到底,按照记忆,现在的他也不过才刚刚二十出头。
    太过着急间,邵玉铭不小心对刘波口不择言的说:“你这样伤害他,难道就不怕他以后恨你!”
    这一句话可谓绝杀,一下就击破了刘波所有的伪装。
    一直绷紧的腰杆,立马弯的如同即将气绝身亡的老牛。
    他当然害怕!
    又有哪个做爸爸的,会不怕自己的孩子恨自己。
    刘波神色痛苦的咬紧下唇,将咬破的地方咬出血。
    唇上的疼痛让他清醒了几分,也让他再也吐不出一句绝情的话。
    他抱着怀里的依旧在嚎啕大哭的孩子,同样哭出了声音。
    这画面太过心酸,邵玉铭的心神莫名被触动,眼中不自觉的含上了泪水。
    他走近,俯下身。
    张开双臂。
    用厚实温暖的怀抱,将父子两人揽在自己的胸膛。
    心疼的,无声的,与他们一同落泪。
    天地间,这一刻,仿佛只有他们。
    他们需要谈谈。
    他们都这么觉得。
    不过邵玉铭觉得,他们应该谈论的是。
    怎样用一种更温和,更容易让孩子接受的方式——分开。
    可刘波觉得,没必要。
    尽管邵玉铭现在说的再怎么冠冕堂皇,再怎么心疼孩子。
    刘波知道,邵玉铭都不可能放弃与他争孩子的抚养权。
    既然这样,长痛倒不如短痛。
    小孩子没记性,遇到合心意的事物,需求得到充分满足后。
    很快,他们就会忘记让自己不开心的过去。
    就像人们每次站在新的起点,回望曾经因为某件事、某个人,而犹豫不决的自己。
    现在大多会无奈的笑笑吧。
    笑那个过去的自己,怎么这般没主见。
    刘波相信小孩子也一样。
    现在有多舍不得,以后也只会变得更淡然。
    就像他以前还会觉得,以一个男人的身体怀孕、生孩子,便是天下最丢人的事。
    是会被所有人耻笑的。
    就像是一只长相怪异的猴子,会被人大肆宣传报道,成为人们口中的津津乐道。
    说实话,刘召刚生下来的那会儿,他连碰都不敢碰。
    他恐惧的,那仿佛不是他舍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孩子。
    而是破开他胸膛爬出来的怪物。
    每次夜半听到婴儿的哭声,都会将自己生生吓醒。
    可是那小小的人儿,与他仿佛有心灵感应,每次见他的时候都笑。
    笑起来的时候,又是那样的可爱。
    白白嫩嫩的,像是一朵胖乎乎的花朵,看见了他的太阳,笑的毫无防备。
    所有的恐惧,就这样,不过几个笑脸,几个拥抱,几声软糯糯的嘤咛,统统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不是怪物,刘召更不是。
    他是他舍了半条命生下来的宝贝。
    是老天送给他的礼物。
    但这份礼物,老天爷现在要收回去了。
    刘召睡着了。
    刘波将他衣服脱干净,塞进自己的被窝里。
    小孩儿哭了半天,这会儿,即便是精神消耗过大,陷入了深睡,也不免在梦中抽抽噎噎。
    偶尔也会呓语几声,重复着“别不要我”之类的话。
    刘波在小家伙的额头落下一吻:“晚安,相信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邵玉铭正在厨房和面。
    刘波红着一双眼睛进来时,他们谁也没看谁。
    在无尽的沉默中,他们配合的将这顿饺子包完了。
    晚饭,他们便吃新包的饺子。
    饺子很好吃。
    荠菜的嫩,与肉的鲜相揉和,再加上劲道的饺子皮……
    好吃的让人忍不住大口朵颐。
    但这好吃的饺子,吃到两个满怀心事的人嘴里,也只不过是味同嚼蜡。
    吃过了饭,便到了他们正式“谈判”的时候。
    说是谈判,其实也只不过是刘波的“一言堂”。
    无论邵玉铭怎么说,刘波始终固执己见。
    “你明天早上,就带刘召走。”
    刘波言语决绝,脸上不喜不怒,看不出表情。
    “刘波,你怎么这么无情!”
    邵玉铭气结,不顾形象的用手指着刘波。
    “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能明白,你这个样子直白的话,对小孩子来说,到底是多大一种伤害,你知道吗!”
    这是邵玉铭第一次这样不顾礼貌的指人。
    话说完了,手指还伸着。
    他自己又觉得这样不合适,悄悄收起,将手臂背到身后。
    被邵玉铭说了半天,刘波自己也烦了,忍不住反唇相讥。
    “别把自己想的太崇高。”他冷笑着说到。
    “邵玉铭,你要是真的心疼孩子,那你现在就、立刻、马上,滚出我的家,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不要装无辜,他的痛苦因你而起。”
    “如果你不肯放手,执意要带走孩子,是今天还是明天,又有什么区别!”
    “邵玉铭,你不希望,孩子跟你走后,心里时时刻刻,还惦记着我这个怪物爸爸吧!”
    邵玉铭被说的哑口。
    刘波想要快刀斩乱麻的行为,对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来说的确是有些残忍。
    但邵玉铭也不得不承认,刘波说的很对。
    刘召的身世根本不方便与外人言道。
    身为他的儿子,与刘波之间这不一般的“亲情”,自然也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经常见面必然是不可能的了。
    如果不相往来,那更好了。
    现在刘波既然主动提出了断绝的想法,于邵玉铭而言,正中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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