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啊,到底是如何做到绷着脸的同时,将此刻并不平静的情绪藏在心底的。
    四爷策马扬鞭间,沁凉山风拂面而来。
    吕云黛收紧臂弯,鼻息间满是清冽的沉水香。
    “冷吗?”
    四爷冷冽的声音传来。
    “不冷,爷走慢些,再慢些。”吕云黛将脸颊贴在他后心,听他的心跳声。
    如果这条山间小路一辈子都无法抵达终点该多好,只是这世间有苦果、正果、恶果、因果、结果,却唯独容不下如果。
    “不舒服?”
    四爷再次开口询问,这一回,冷冽的语气终于染上一丝稍纵即逝的关切。
    吕云黛正要解释,倏而四爷抓住她的胳膊,轻旋间,她竟落在四爷怀里。
    吕云黛抬眸,恰好撞见他深邃的眸子,此时他的目光正在她身上逡巡。
    “没有不舒服,只是..”她轻咬着唇,欲言又止:“只是很喜欢抱着爷,听爷为奴才紊乱的心跳声。”
    “哦,爷的心跳素来如此。”胤禛扬唇,扯过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方才她在身后,只能听到声音怎么够?他必须拥她入怀,让她随时都能在他目光所及之处。
    吕云黛被四爷蛮横桎梏在怀中,恼怒的张嘴咬他坚实的胸膛。
    男人闷哼着将她的脑袋按在心口,掌心隔着斗篷摩挲她的云鬓。
    行出一段路程,吕云黛被闷的脸颊通红,从斗篷中探出脑袋,仰头吻他的薄唇,却被他笑着侧首避开。
    “哼~”她娇嗔轻哼,果然瞧见四爷垂首看她。
    “别闹。”
    他的声音不复方才的清冷,反而染着沙哑的欲。
    吕云黛仰头索吻。
    男人无奈轻笑,蜻蜓点水吻了她的唇瓣。
    没成想今晚倒是赶巧了,凉州城内竟有社火游街描绘。
    并不宽敞的街巷内人头攒动。
    耍狮、扭秧歌、跑旱船的队伍在锣鼓喧天中热热闹闹游街。
    吕云黛瞧见招牌底下有卖状元糍,女孩子都喜欢糯唧唧的甜食,她也不例外。
    她最喜欢吃用糯米粉做的状元糍,糯唧唧的糯米团子里包着花生碎和豆沙馅儿,口感与雪媚娘倒有几分相似。
    她只喜欢吃糯米皮,不吃馅儿。
    她正要拔步去买些尝尝,却见四爷已然走到那小摊前。
    此时他捧着个油纸包,吕云黛瞧见他熟练的用筷子夹起一颗圆溜溜的状元糍,将馅儿都吮干净。
    将皮儿堆叠在一起,还细心的用筷子将皮儿夹断,方便她一口一个。
    处理完馅儿,他将油纸包放在她手里,自然而然接过她喝一半的茯茶。
    装茯茶的竹筒上还粘着她的口脂印子,啧,他平日里细致入微之人,怎地都不瞧瞧再喝,若此刻她在茯茶下毒,他早死了。
    吕云黛正腹诽,忽然错愕抬眸看他。
    她想起来今晚入口之物,都是他先尝过的,有几样他皱着眉说难吃的小吃,甚至不曾入她口中,就被他丢给路边的乞丐。
    吕云黛鼻子一酸,悄悄握紧他的手掌,与他十指扣紧。
    大河文明浇灌出无数传承,凉州更甚,此时她瞧见个踩着高跷的关公,身着战袍,手握大刀,竟然豪放不羁的一边饮酒一边游街。
    “关二爷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关二爷,求您的青龙偃月刀斩断我孙女的病痛,关二爷!”
    一个年迈的妇人抱着个满脸病容的三四岁小女娃,虔诚叩拜关二爷。
    只见那扮演醉关公的大汉打着酒嗝,踉踉跄跄走到祖孙面前,抬腿跨过数次。
    老妇人喜极而泣,吕云黛俯身去搀扶祖孙二人,悄悄替那小姑娘把脉。
    小家伙并无大碍,只不过因频繁咳嗽而咳破喉管,才会吐血。
    “快去拜关二爷啊,关二爷的神力能带来好运,还能祛病消灾。”
    围观的路人纷纷追着关二爷离去,吕云黛忙不迭跟在众人身后,跪在关二爷面前,为至亲挚友祈福。
    倏地听到身侧的男人轻哼:“爷呢?”
    “祝四爷否极泰来,长命百岁,也祝我自己长命百岁。”吕云黛忙不迭的补充道。
    听到长命百岁,胤禛负在身后的手掌猛地攥紧。
    心下莫名慌乱,他竟鬼使神差的屈膝跪在她身侧。
    吕云黛正等着关二爷跨过她头顶消灾降福,冷不丁瞧见四爷竟跪在她身侧,登时震惊瞪圆眼睛。
    胤禛心无旁骛,低声在口中振振有词。
    太过喧闹,吕云黛听不清四爷在祈祷什么,被他按着脑袋俯身,此时关二爷恰好跨过二人。
    “爷方才许下什么宏愿?”吕云黛与四爷相互搀扶着站起身来。
    “祈愿大清山河无恙,国泰民安。”胤禛从容说道。
    “......”
    她就知道,大清
    第一卷王的宏愿怎么可能是小情小爱,肯定是关乎家国天下与世界和平。
    “当家的,你方才许了何愿啊?你得说出来才能灵验,我方才听到你祈福了,你为何不告诉我,是不是为旁人祈福?”
    身后一个妇人揪着一个方脸书生不依不饶。
    “我方才祈愿与你朝朝暮暮,白头偕老,还祈愿你与孩子都能平安。”
    “呜呜呜,我就知道,我收到你的祝福了,走,方才我瞧见巷子口那有卖你最喜欢吃的大月饼和米汤油撒子,我给你买。”
    那对夫妇有说有笑相偕离去。
    吕云黛笑眼盈盈看向四爷,却瞧见他绷着脸,也不知是谁惹他不高兴。
    “谁又惹你了?爷若不想逛,咱现在就打道回府。”
    “没有。”胤禛抿唇,牵紧她的手。
    此时漆黑沉寂的夜空忽而绽出千树银花,犹如璀璨繁星,蔚为壮观。
    “打铁花了,诸位看官离远些。”
    一个穿着厚实葛衫的大汉忽而大喊一声,继而铁花四溅。
    几乎是本能的反应,吕云黛闪身挡在四爷面前。
    “谁让你挡!”胤禛低呼着旋身将她护在怀里,扯起斗篷将她藏在怀里。
    吕云黛被四爷搂着腰肢带离。
    她心内五味杂陈,这个男人可怕至极,即便不爱她,却还是能表现出对她情深似海的温情。
    还有十一年,这场荒唐的孽缘还有十一年就结束了,在此之前,她必须不择手段守住本心,再不能对他泥足深陷。
    “我们
    回去吧。“吕云黛缓缓道,语气前所未有的平和,她怕会继续沉溺在他虚伪的深情中,彻底万劫不复。
    “为何不开心?”胤禛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压入怀中抱紧。
    “哪儿不开心,奴才很开心,只是有些困。”吕云黛主动对他投怀送抱:“爷昨儿折腾的太厉害,奴才没歇息好。”
    胤禛面颊一热,他并非柳下惠,夜夜与心爱的女子同床共枕,自然不可能当正人君子。
    “今晚早些歇息。”
    “哼哼,爷当真能与奴才睡素觉?”吕云黛才不信他的邪,旁的事情也许他一诺千金,但唯独在床笫之欢上,世间男子都是一个德性。
    他昨晚都诱哄着她说过多少回最后一次,没有一次能遵守诺言。
    回到四爷在凉州城内的私宅,他果然言而无信,二人一块沐浴的间隙,他就没忍住折腾了一回。
    此时她软着身子依偎在四爷怀里。
    “爷还没想好如何防止我沦为失去意识的屠刀吗?”
    “不急,船到桥头自然直,大不了爷将你锁起来,即便你失去意识,也无法离开爷。”
    “啊!不成,这馊主意我不答应,爷再好好想想!”吕云黛气的挠他心口。
    这个男人的想法还真是极端,竟想出囚禁她的馊主意。
    她才不想被他锁一辈子。
    “你不必烦心这些,爷自有主张。”胤禛决定加快夺嫡计划,他若登基为新帝,整个佟家都将彻底臣服在他脚下。
    “哼哼..”吕云黛困的眯瞪着眼睛,趴在他怀里渐渐沉睡。
    胤禛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她睡沉。
    门外苏培盛正在打盹,冷不丁听到四爷低沉的声音:“愿吾妻儿喜乐安康,长命百岁。”
    苏培盛顿时睡意全无,眉头紧锁。
    .....
    西北民风彪悍,盘踞于祁连山脉的山匪更是凶悍。
    从康熙三十九年八月到腊月二十,吕云黛跟随四爷四处征伐,期间还北上与罗刹国短兵相接数次。
    腊月二十五这晚,吕云黛在凉州暗卫藏匿点收到一封信。
    展信详阅后,她顿时五内俱焚,当即拔步去军营寻四爷。
    却被告知四爷今晨前往祁连山以北,与越界的准噶尔人鏖战未归。
    不可能!策零答应过她,绝不主动进犯大清,那么主动挑起争端的只有四爷。
    “暗九,出何事了?事无巨细对我汇报。”
    “没人知道,那策零汗王今晨忽而挥师侵入大清过境,说是大清偷了他的至宝。”暗九亦是一头雾水,毫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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