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吓得魂都没了。立刻打发人去请大夫。
    可是当他的人扑到游方郎中的住处,郎中却已经被人请去了。
    沈轻舟哭喊着让人去截人,去的人回来禀道:截不了,请走郎中的是严家的人。
    八岁的沈轻舟冒着大雪自己跑到了严家,半路上寒气入体,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到了严家,坐了半宿,严述才慌里慌张地出来,说实在对不住,家里老母犯了心疾,正在施救。
    宫里擅长诊治心急的太医有好几个,他们严家几时看得上外边的大夫?更何况是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游方郎中?
    沈轻舟给他跪下,严述却不肯放人。
    天亮的时候,母亲就已经过世了。
    沈轻舟紧赶慢赶,也只来得及赶回来承住她一捧眼泪。
    沈博临危受命赶往西北后,偌大个沈家全部丢给了沈夫人。
    家事好解决,难以应付的是家外之事。
    沈博出征之前,严颂极力反对应战,并伙同一众党羽以国库空虚为名劝阻皇帝。
    沈博却一力主张抗敌,最后与一身硬骨头的皇帝达成共识,并被任命为主帅。
    此后西北战事风向逆转,皇帝在朝堂之上对沈家多有夸赞,并不时奖赏沈夫人母子。
    后宫妃嫔顺应圣意,也时常邀请沈夫人母子入宫叙话。
    对沈家的恩宠,无疑就是在打脸严家。
    军事之重,重于泰山,严家在军事决策上的失误,不是可以轻易粉饰过去的。
    尤其沈博很快就发挥出了才干,加重了皇帝抗敌的信心,严家在这条道上再也不可能翻盘,甚至偶尔还要接收皇帝不满的言辞。
    严家在朝堂之上盘根错节,皇帝的恩宠带给沈夫人的麻烦实在是太多了,沈夫人既要体现出对皇帝的感恩,又要尽量不露锋芒,抚平严党的嫉恨。
    她健康受创,几乎是必然的。
    可是严家人确是直接杀死她的罪魁祸首!
    如果他们不把郎中预先带走,沈夫人有救也未定。
    沈轻舟如何不恨?
    即使他再努力刻苦,当时也不过八岁之龄,他能做的实在太少了!
    他太需要有人指引他,帮助他。而唯一能够给予他这些的他的父亲,却远在西北!
    他只能咬着牙,人前装着清冷公子,人后提刀厮杀,奋力自保。
    当严家人以为沈夫人死了,他这个弱小的稚儿必定也活不太久之时,他活下来了!
    母亲死后一个月,他收到了署名为“崇先生”的一封神秘的信。
    信是宫里的太妃转交给他的。
    太妃和母亲生前是莫逆之交。
    太妃说,这是她认识的一位很有见识的隐士,可以当他的老师,指引接下来他该走的道路。
    他起先半信半疑,但随着日久天长,他终于也信服了。
    因为这位崇先生不但教他与人周旋,还教给了他许多别的东西。
    沈轻舟当日临别跟陆珈说,要花三日时间处理家事,可真正处理起来只有一个晚上。
    那夜从沈博书房里出来之后,他在碧波阁坐了一整夜。翌日早起,又如常去衙门当差。
    此外这两日他哪里也没去,此时此刻,他无比想要与崇先生联络,但这几个月里,他的信却越来越稀少了,这也让他担心不是个好消息。
    鱼竿动了一动,他提起了竿,一尾金色的鲤鱼跳了起来。
    湖面有了波纹。
    风果然大起来了。
    何渠连忙帮着收鱼,一面说道:“公子,陆姑娘方才来信了,她说有要紧的事情要见公子,下晌她会在燕子胡同等您。”
    沈轻舟收鱼的手顿住,皱眉看了他一眼:“怎么不早说?”
    何渠愣了下:“属下看这时候还早……”
    再加上他这几日说的话还没超过十句,眼下钓鱼又钓的这么入神,他也不敢轻易打扰啊!
    沈轻舟瞥了一眼他,放下鱼竿就走了。
    他想收到崇先生的信,但也不耽误去见陆珈。
    走出园门的时候他吩咐唐钰:“去取斗蓬来。”
    唐钰离去,沈轻舟独自前行。
    绕出园子,迎面的甬道上又远远走来了两人。
    沈轻舟停步,然后脚尖向左,绕去了另一边。
    沈追远远地看着他走了,又蔫蔫地瞅向沈博:“父亲,大哥他是不是还气我?”
    沈博收回目光:“你害怕吗?”
    沈追咕哝:“他那么凶,又那么厉害,谁能不怕?”
    真是的,差点就被赶走了呢。
    就是没赶走,想起那天自己的撒泼,他也觉得怪臊的。
    沈博缓声道:“害怕,那你就多听他的话。别让他生气。”
    第186章 你有没有用过那个面具男?
    陆珈刚到燕子胡同把腊八礼送上,银柳就进来说沈公子到了。
    秋娘看了她一眼,虽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也是没说什么,起身走开了。
    沈轻舟走进来时就只有陆珈一人。
    陆珈看他脸色不好,立刻先把自己的事情搁下,问起他来:“你的家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沈轻舟点点头。“差不多了。”
    陆珈把脑袋探过去:“那你弟弟呢?他去西北了还是在家里?”
    别怀疑,她就是八卦。
    这可是沈家!
    而且是世人眼里几乎不落凡尘的神仙般的沈公子,他不接地气,沈家的事情自然外头人知道的也不多,陆珈更是对他们一无所知,她能不好奇嘛!
    沈轻舟瞥她一眼:“你想听啥?”
    陆珈嘿嘿一声。
    沈轻舟吐了口气,张嘴道:“你,还恨你的父亲吗?他有了新的妻子儿女之后,你很恨他吗?”
    陆珈顿了一下,坐回去道:“你要是说这个么,其实也谈不上恨。我母亲过世时,他还那么年轻,其实肯定还会再娶的。既然娶了,肯定也会有新的儿女。
    “我只是觉得他不应该找个这么恶毒的女人。他读了满肚子的书,按理说不应该这么没眼光,应该去巴结严家。”
    说到这里,她拍了拍他的胳膊:“我懂你,你是个明白人,不会那么死心眼。如果你父亲是在你母亲过世之后正儿八经的娶亲纳妾生孩子,你肯定不会气他怨他。”
    沈轻舟闷声道:“可惜他不懂。”
    就算沈追不是私生子,那些年该着落在他身上的父爱,也还是缺失了。
    陆珈看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目光落到腰间的荷包上,她伸手解下来,掏出了几颗酥糖:“吃,吃完就不难过了。”
    说完她拈起一颗,塞到了他的嘴里。
    沈轻舟是个大男人,不爱吃糖。
    但这个糖含在舌尖,甜丝丝的的确让人心情甚好。
    “小时候我心情不好,我爹我娘就会拿这个哄我,也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事,可重要的是他们愿意哄我,他们在乎我,我就觉得很骄傲。”
    陆珈又剥了一颗,递到他嘴边,软声道:“乖,不要难过了啊。得不到的爹,咱们也不稀罕他!”
    沈轻舟接了糖,双眼之中浮动着波涌。
    他别开发酸的眼睛,把糖吃了。
    崇先生是一路在前指引他的明灯。
    而陆珈,却是紧紧环绕在身旁,慰藉他灵魂的那团火。
    他把糖完全咽了下去,然后把她掌心之中剩下的两颗收在自己的荷包里,然后说道:“何渠说你找我,你还没说是什么事呢。”
    陆珈见他神色终于缓过来,心里也松了口气,连忙顺着话题说道:“是个大事!我今日去了趟蒋家,你知道我蒋氏的寡母屋里,发现了什么吗?”
    “什么?”
    “她满屋子里都是字画古董,而且书案上挂着的几支笔,是严颂一个学生专门给他制作的小狼毫!”
    “严颂的笔?”
    沈轻舟原本静静等着她卖关子,此时听到这里,眉头也动了动。。
    蒋氏的寡母守寡多年,屋里有男人的东西就很奇怪。这个男人还是严贼,这就更不寻常了!
    “你没看错吗?”他支起了身子。
    “我发誓,绝对没有看错!”陆珈斩钉截铁的说道,“严老贼酷爱用这种笔,用了都几十年了,我绝对不会看错!”
    她在严家几年,他们干的那些勾当,不会全然让她知道,但这些家长里短,她还能不知道吗?
    严老贼这个学生所制的笔,只供他一人使用,外面都不可能买到。就算能够得到,用的人也不多,也不至于像严老贼这般酷爱,不至于偏偏把笔放在魏氏屋里!
    关键是,魏氏的女儿,从小就认了严老贼为义父啊!
    这还能做他人想吗?!
    “你的意思是,魏氏和严老贼有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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