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堵在嗓子眼里说不出,一句对不起也被咬在嘴边。
    池黎看到他眼神里的隐忍,在视线对上的一瞬间。
    符霄盯着她的眼睛,好看的眉毛略微有了些弧度,嘴唇动了动,但最后什么也没说。
    他们默默收回各自视线,重新倚进位置里。
    这次池黎靠上了后背的靠枕。
    一百秒的红灯,太过漫长,尤其是对此刻的他们。
    池黎脑袋里比刚才更乱,她清楚地知道符霄想说些什么,但他隐忍的情绪似乎又不允许他那么做。
    她又何尝不是。
    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情绪就摆在那,隔着几年的时间,内疚煎熬地想要知道对方的近况。
    他们太懂彼此,他们太想对方。
    不然不会就这样坐在一辆车上。
    符霄望着不远处倒数的红灯时间,换了只手搭着方向盘。
    这种表面安静却头脑风暴的时间太难捱,他有些后悔贸然带走池黎的这个决定。
    符霄又转头看她一眼,明目张胆的视线。
    那视线太热,让池黎难以忽视,她也转头大大方方回视他。
    情绪比方才汹涌地更为厉害,像海上潮汐。
    他们都憋着一股劲儿,一股谁都不想先认输的劲儿,视线黏连在一起,他们窥进对方眼底,隔着那厢冷漠的空气。
    直到红灯倒计时结束,紧随其后的车重重按了下喇叭催促,他们才收回视线。
    车子压过斑马线,池黎才重新看向前方的街道。
    她小心翼翼地呼出一口气,脑子里还是刚才符霄那张脸。
    眼睛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沉沉的,暗压压。
    池黎摸不清他,也摸不清这辆车的去向,只能任由车子一路开,随他带她去哪。
    在美术馆外遇到符霄是意料之外,出来的太过匆忙,连随身的包都没带在身上,好在拿了手机。
    眼看着快要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工作人员在馆里找不到池黎,只能打电话问要不要给她订午饭。
    池黎扣着手机在耳边,听到这话才想起来美术馆那边,差点误了正事。
    她只得说句抱歉,知会那边头说自己因为私事没在馆,更不用帮她订午饭。
    那边又问她什么时候回去。
    池黎默了两秒,侧头看符霄一眼,“应该……吃过午饭就回。”
    符霄没什么反应,好像根本就没在听她说话。
    池黎又交代了两句,挂了电话。
    手机进来条信息,她也没心思看,熄了屏幕就只是直直地望向前方,看着不断熟悉的街道,最终停在一家无比熟悉的餐馆前。
    池黎有些难以置信地眨了下眼,一下就反应出符霄带她出来的意图。
    这家餐馆他们曾经一起吃过无数次,心情好了来吃,心情不好也来吃,吃到后来搞得老板一看见他们俩就面熟,都不用再拿菜单。
    可是四年的时间真的是太久了,餐馆内部早已翻新,池黎盯着门口摆放的大盆摇财树,回想起那块原来好像是个鱼缸。
    她越看越失神。
    符霄没管她,进了门脚步就没停,径直走向离窗户最近的那张桌。
    以前,她最爱坐这。
    池黎逐渐有些失语,这个暗示性太强的场所让她不断回想起以前的画面,回想起以前的符霄。
    她努力敛下情绪,抬着沉重的步伐坐到了符霄对面。
    视线垂下,没敢看他眼睛。
    离中午时间还早,店里人不多,很快有服务员过来点菜。
    符霄接了菜单,流利清晰地报出几个菜名。还是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些她爱吃的菜,尽管他不知道在这四年的时间里池黎的口味到底变了没变。
    池黎有些头皮发麻了。
    他连她的喜好都没忘记。
    好像他们今天过来吃饭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样,好像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分手,好像他们也没有隔着那四年。
    池黎鼻子酸了酸。
    符霄很快就点好了菜,本无需再加,但他还是把菜单递给了池黎,说:“想吃什么自己点。”
    这是除了在美术馆外的那句“上车”以外他说的第一句话。
    池黎看着他递过来的菜单,接过来直接递给了服务员,说:“没有要加的了。”
    等菜的时间似乎格外漫长,他们还面对着面,稍稍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的脸。
    池黎放在桌下的手,指节都要被她尅白。
    桌上放了壶茶水,透明的容器,淡淡的黄色。符霄拿起壶帮她倒了一杯水。
    杯子落到她面前的桌面时,符霄又问了她第二句。
    他问:“什么时候回去?”
    什么时候回锦明。
    池黎抬眼,“周五早上。”
    “住哪呢?”
    “酒店。”
    “酒店?”
    “……在美术馆那边。”
    符霄点了点头,不再说话了。
    点完的几道菜很快就被送上餐桌,他们十分自然地有了不去交流的理由。
    安静如死灰般地吃完这顿饭,他们又重新回到车上,符霄送她回去。
    还是和来的时候一样的路,一样的红灯。
    只不过来的路上是池黎打电话,现在变成了符霄。
    他的手机连着蓝牙,电话铃声响起直接回荡在整个车厢
    里,符霄没避着她,十分大方地按下接听键。
    电话是符凝打来的,池黎能够听的一清二楚。
    她对他的家事一点也不感兴趣,也没想窥探他的隐私,但当电话那头闪过一个名字时,她还是意外地顿了一下。
    符凝问他最近在哪。
    符霄言简意赅:“家呢。”
    “哦,那正好,周四家里聚餐记得回来。”符凝说:“你问问姜盈有时间吗,要是有时间的话也带回来一起吃饭。”
    符霄听到这个名字,皱了下眉,语气也开始变的不耐烦,回符凝一句:“带她干嘛。”
    “带她干嘛?”符凝反问他一句:“你说干嘛?还不是爷爷的意思。”
    符霄没说话,他不知道是老爷子真的说了,还是符凝故意用老爷子来压他。
    他有些烦,直说:“不带。”
    “爱带不带!又不是我的事!”
    “你还有事吗?没事挂了。”
    他似乎很急,又或者不想再和符凝掰扯自己的想法,还没听符凝那边的回答就直接挂断了电话。
    车厢再次回归安静状态,池黎仍旧坐在副驾一动不动,只是心口似乎有点堵。
    红灯变绿灯,后半程还算运气好,符霄一路把车开到美术馆里边。
    车子平稳停好,还是刚才那个车位。
    池黎抬手去解安全带,咔哒一声,复归原位。
    她想就这样下车,结束这几个小时的荒唐经历,当手指碰到车门,脑袋里想到什么之后又坐了回去。
    刚刚吃饭是符霄结的账,以前还好,可现在他们毕竟分手了,池黎觉得这顿饭得一人一半。她不想欠他什么。
    池黎再次扭头看向他,对上他不解的视线。
    她跟符霄说:“你先别走,等我一下。”
    符霄盯着她,似乎没懂她什么意思,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池黎没管他,光速下车,然后拢好大衣直接往美术馆里边走。
    符霄看着池黎不断远去的背影,走也不是,不走又在心里骂自己真没骨气。
    他碰上她一向如此。
    以前是,现在也是。
    从昨晚见到她的第一眼,符霄就知道自己要完了,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不可避免地再次失眠,做了一夜的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偷偷来了她的画展。
    他本想看看就走,哪怕只看一眼她的背影,可就是这么不巧,被她发现了。
    他脑子乱的不行,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时间过的很快,池黎也就去了几分钟。她再次站到他的车旁,敲了敲他的车窗。
    符霄隔着玻璃看向她,又把窗子降下来,问她:“干什么?”
    池黎没回他,只是抬手拿着什么东西从车窗那伸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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