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额头怎么青了一块?”
    燕枝抬眼看去,却看不见:“不知道。”
    “你不会拿秤砣砸到自己了吧?”
    “不知道。”
    “真是的,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楚鱼起身,“等着啊,我去找老大夫拿点药膏。”
    “好。”
    重新恢复安宁祥和的街道上。
    楚鱼坐在燕枝面前,用手指剜了点药膏,抹在他的额头上。
    燕枝脸上还挂着泪珠,双手捧着蛋糕,啃一口,就吸一下鼻子。
    啃一口,又吸一下鼻子。
    他总是这样,一哭起来就停不下来,他自己也控制不住。
    他好痛!他好饿!他好委屈!
    所以他要一边哭,一边吃,一边上药。
    “行了。”楚鱼收回手,“还有哪里受伤了?”
    燕枝摇摇头:“没有了。”
    “他们不是说,你背上还被打了一下?”
    “那也要等回家再说……”
    正当此时,街道尽头传来一声马鞭响。
    燕枝下意识抬起头,循声望去。
    只见两个官差骑着高头大马,从街道中间走过。
    他们手里举起绢帛诏书,一面走,一面喊——
    “陛下立后,后宫有主!天下有主!”
    “特此昭告天下!”
    第32章 诏书 疯狗来袭,枝枝注意!
    ——陛下立后!后宫有主!
    ——特此昭告天下!
    官差策马, 行过长街。
    燕枝下意识站起身来,呆呆地望着他们。
    身旁楚鱼与一众摊主俯身行礼,迎候传令官员, 静听帝王圣谕。
    楚鱼抬头一看,发现燕枝还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连忙拽了拽他的衣袖,低声提醒:“燕枝, 快!”
    燕枝回过神来, 在传令官看向他的前一刻,低下脑袋, 跪在地上。
    “扑通”一声,是燕枝跪得太急, 膝盖磕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扑通——扑通——扑通——
    是燕枝太过激动,按捺不住的心跳声。
    陛下立后了!
    距离他逃出大梁宫, 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
    这一个月以来, 燕枝几乎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见陛下带着人来抓他。
    梦见陛下一脚踹开小院木门, 走进他的房里, 跟抓小鸡仔似的, 把他从榻上拎起来,最后一口咬断他的脖子。
    燕枝实在是害怕极了。
    可是现在……
    陛下终于立后了。
    那是不是说明,陛下已经放过他了?
    陛下的目光,是不是已经从他身上移开,转移到了皇后的身上?
    陛下的下属,是不是已经不再忙于追捕他,而是忙着将陛下立后的事情昭告天下?
    所以, 他已经平安了,对么?
    可是为什么……
    燕枝越发低下头,捂了捂自己的心口。
    为什么他听见“陛下立后”的消息,心里会闷闷的呢?
    当然不是因为他还喜欢陛下,而是因为……
    先前参选的那些公子女郎,在燕枝看来,都是顶顶厉害的人。
    这么好的人,本来都应该入朝为官的,却给陛下做了皇后,一点都不般配。
    还有,在他日夜不停的许愿下,陛下竟然没有生病,还有力气立后,还有力气充实后宫。
    真是过分!真是可恶!
    燕枝一边想着,一边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官差策马离开,楚鱼回过头,惊讶道:“燕枝,你怎么哭了?”
    “唔?”燕枝抬起头,摸了摸脸颊,果然摸到湿漉漉的一片,“我……”
    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哭了。
    “你被他们吓哭了?”
    “没有……”燕枝摇摇头,用衣袖擦去泪珠,“是马蹄扬起灰尘,灰尘迷了眼睛。”
    楚鱼显然不信,站起身来,朝燕枝伸出手,把他也拉起来:“那两个是陛下的传令官,不常来的,你不用怕。”
    燕枝乖乖地点点头:“嗯,我知道。”
    传令官原本是在战场上奔走,传递主帅将令的。
    但天下初定,大梁各处郡县,还保留着一些战时的传统。
    这些传令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帝王旨意传到各地,帝王指使郡县,便如同指使手脚一般,整齐划一。
    不过这法子太惊扰百姓,不能常用。
    燕枝跟在帝王身边十年,亲眼看着陛下组建传令府,用传令官把各地郡县串联在一起,却也没见过陛下将传令官派到石雁这种偏僻的小镇子里。
    看来陛下是真的很看重这位皇后,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后宫有主了。
    “燕枝,你又发什么呆?”
    楚鱼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是不是那几个无赖打你头了?你是不是被他们打傻了?怎么总发呆啊?估计他们还没走远,你等着,我这就追上去,叫他们再赔你点钱!”
    楚鱼一面说着,一面撩起衣袖,就要出去。
    “没有!没有!”燕枝忙不迭拉住他的手臂,“他们没打我的头,我也没变傻!我只是……只是……”
    燕枝目光一转,落在地上的小竹篮上,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有点饿了。”
    “真的?”楚鱼怀疑地看着他。
    “嗯嗯。”燕枝用力点头,“反正传令官也走了,我也没事了,我们吃饭吧。”
    “行。”
    楚鱼把小竹篮提起来,从里面拿出一碗装得满满当当的饭菜,递给燕枝。
    两个人就并排坐在小板凳上,一起吃饭。
    虽然他们是卖红糖糕的,燕枝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自己绝对不会吃腻。
    但是连吃几天糖糕,他也有些受不了。
    后来就变成楚鱼留在家里,做好饭菜,差不多时辰了,就给他送过来。
    其他摊主也都拿出自己从家里带的干粮,或是上午找燕枝买的红糖糕,就着水吃起来。
    他们一边吃,一边闲聊:“诶,你们听到刚才那两个传令官说什么了吗?”
    “光顾着磕头了,没听清。总不能是又要打仗了吧?”
    “不是。”楚鱼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着饭,“我听见了,说的是陛下立后了!”
    “是吗?”众人都是不敢相信,“立皇后啊?”
    “对啊,我听得清清楚楚的。”
    “真是稀奇,陛下竟然立皇后了。”
    “陛下怎么不能立皇后?”
    “那陛下今年都——”老大爷掰着手指头,“二十三了。寻常人家的儿郎,二十三岁,早都娶妻成家了,陛下硬是拖到二十三才立后,我还当是陛下他不……”
    “诶诶诶!”众人着急忙慌地打断他的话,“老柳、老柳,不是什么话都能说的!快住口!”
    老大爷闭上嘴,一群人继续讨论。
    “陛下前些年忙着打仗,没工夫立皇后,也是寻常。”
    “得亏陛下二十三岁就一统天下了。要是四十岁还没打完仗,岂不是四十岁都没皇后?”
    “这也太憋屈了。”
    燕枝坐在旁边,小口小口地吃着饭。
    虽然陛下没立后,但是他在床榻上,从来都不亏待自己,想咬就咬,想掐就掐。
    倒也没有很憋屈吧?
    楚鱼也道:“还真别说,就皇帝这个脾气,要不是有规矩,一个皇帝必须配一个皇后,说不准他打完了仗也不立皇后。”
    “是嘛?我可不信。都当上皇帝了,能亏待自己吗?”
    燕枝轻轻点了点头,他也不信。
    陛下还想过立五个皇后呢。
    “也不知道皇后是谁,一点儿风声都没有。”
    “先前说要选秀,选到后来也没了动静,现在忽然又说要立后。”
    “那两个传令官过来传令,是不是会把圣旨抄下来,贴在镇子口?”
    “对啊!”
    众人一拍即合,把手里的吃食两三口塞进嘴里。
    “走走走,我们去看看!看看皇后到底叫什么名字!”
    “得了吧,你识字吗?你就看?”
    “楚鱼,走,陪我们去看看圣旨。”
    “好啊。”楚鱼把碗里最后两口饭吃完,又看向燕枝。
    燕枝心中一惊,忙道:“我……我就不去了,我留下来收拾东西。这些糖糕都不能卖了,我赶紧回去收拾一下,再蒸几笼,下午再卖。”
    “别嘛。”楚鱼扯了扯他的衣袖,“跟我们一起去,就当是散散心。下午不卖糕了,正好休息半天,我回去研究新点心给你吃。”
    “可是……”
    “走!”
    燕枝拗不过楚鱼和相熟众人,只得收拾好东西,跟他们一块儿去镇子口凑热闹。
    一路上,众人兴致勃勃,都议论着皇后是谁。
    只有燕枝坐在驴车上,拿着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赶着驴车。
    陛下立后就立后,还非要昭告天下。
    陛下是在故意炫耀吗?
    真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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