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明月入鲜卑为质一事被楚云轩封锁。
    然而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此事九州皆知。
    李元胜一家终是得到了消息。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亦不知是哪方势力的手笔。
    “王爷,王妃,外面都传疯了,二公子已在鲜卑,世子于战场中毒!”
    “什么?”
    武思言站起身,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差点站不稳,幸亏李元胜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周莹还算冷静,她沉声问道,“世子如何?”
    侍从用小的不能再小的声音答道,“世子…尚…尚未…苏醒……”
    “你先下去。”
    周莹压下心中的慌乱担忧,她自然担心李书珩,但此时他们不能自乱阵脚。
    她冲侍从摆了摆手,然后同李元胜说道,“父亲,事有蹊跷。”
    “你看的很透彻。”李元胜赞许地朝周莹点了点头。
    “越是如此,我们王府就越不能慌。”
    “王爷说的没错。”到底是世家嫡女,武思言也很快镇定下来。
    为人父母,李元胜和武思言自然记挂着骨肉,可他们还是冀州的主心骨,他们不能慌,亦不能乱。
    “告诉所有人,王府一切照旧。”李元胜下了吩咐,而此刻他心里更多的是对楚云轩的叹息。
    他所求不过安稳,自从楚云轩登上帝位,面对帝王的猜忌他一退再退。
    陛下,何至于此啊!
    ……
    雍州冬日逢雨,淅淅沥沥地让人莫名心焦。
    从长安而来的使者纵马疾驰,带起水花朵朵。
    “世子殿下殁了……”
    一道闷雷响彻天际,恰如当年宗政言澈出生的那个雨夜。
    使者冒雨赶回长安的时候,宗政初策正抱着宗政言澈的衣服在静水小榭淋着雨。
    王府众人远远的站着,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宗政初策目光空洞,面无血色,紧紧的抱着怀里的衣服不肯撒手,也不肯离开。
    宗政无筹怎么劝都没用。
    “本王是不是错了……”
    宗政初策一瞬间苍老了许多,平日里静心保养的乌发冒出银丝,从不弯折的腰背也垮了下来。
    多年前他留不住心爱的妻子,如今也留不住自己的儿子。
    也许这就是上天的报应。
    “是本王错了,这都是本王的报应……”
    “当年本王归顺西楚,又将北燕王宫的宫城图交给当今陛下换来现在的荣华富贵,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可错的是本王,上天为何要带走本王的澈儿……”
    看着雨势不减,宗政无筹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记手刀劈在宗政初策的后颈。
    宗政初策轰然倒地,却还是抱着那套小衣服不肯撒手。
    因为伤心欲绝,再加上淋雨,宗政初策当晚便起了高热,然后整整昏迷了三日。
    ……
    “苏先生,你这是?”
    这日一大早陆明正要出去就看见苏珏在描眉画眼,是他不曾见过的模样。
    “唱戏啊。”苏珏刮好了片子,然后照着镜子对着上好的油彩掸粉盖一层。
    “这就是苏先生之前说过的戏吗?”
    “嗯,这些都是青莲先生教给我的,我所学的不过皮毛,她的戏才是登峰造极。”
    一想到青莲先生的倾囊相授,苏珏心里就涌起一股暖意。
    若以后回到新元纪,他定要将已经失传的戏曲发扬光大。
    “苏先生的先生也好厉害。”陆明由衷赞叹,之后又被衣架上的行头吸引了目光。
    陆明小心的碰了碰凤冠上的珍珠,然后悻悻的收回手,他怕摸坏了。
    “苏先生,您说要搭台唱戏,唱的是什么戏呢。”
    “北燕的宫闱秘事。”
    苏珏狡黠一笑,都是他那个便宜老爹建安帝惹出的事,现在倒是把所有后果推给了他。
    “哦。”陆明反应不大,他现在心心念念地是何时能回到军营。
    ……
    十二楼的天人要在金樽楼搭台唱戏一事很快传遍了广武城,许多人慕名而来,都想一睹天人的风采。
    苏珏谋划了好几日,从参演人员到戏稿他都亲力亲为。
    一众人几乎不眠不休,只等今日的粉墨登场。
    金樽楼的老板也在二楼的包厢里,他也想凑一份热闹。
    “老板,您说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看戏就好,何必多问。”
    金樽楼的老板淡然一笑,露出的面目是经年故人。
    他正是当年和陆羽进京敲响登闻鼓的郑书意。
    世事如棋,谁能想到他会来到并州呢。
    台下宾客齐至,台上万事皆备。
    好戏即将开场。
    锣鼓一响,苏珏粉墨登场。
    只见苏珏眼珠灵活一转,目向人群,拿着金扇的右手缓缓抬起,左手将水袖轻轻一抖,好似当年的河洛公主近在眼前。
    这场戏他要一人分饰两角,他最敬重的青莲先生,还有他的便宜老爹。
    “王兄啊……”
    金樽楼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台上的苏珏蛾眉婉转,雪白的水袖翩翩而动,明黄的丝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凤冠上的珠翠也微微晃动。
    “父王,儿臣亦想如王兄一般。”
    “河洛休得胡闹……”
    “父王,女子又如何?”
    兰花手,荷叶掌,握拳如凤头。
    苏珏举手投足间演出了当年河洛公主不可一世的尊贵矜娇,亦演出了少年建安帝的意气风发。
    老板郑书意于楼上看着台上的苏珏,那人就同天上的明月一般,夺目却不刺目,高贵的同时却散发着温润的光泽,让人忍不住亲近,但靠近后生怕伤了他,但本质上他却是坚韧的,有强大的内在。
    若非如此,他又如何能在梁州王府斡旋多时然后全身而退呢。
    ……
    苏珏唱了一日,广武城的文人墨客就写了一日的诗篇。
    只消半日,苏珏编排的那出《天潢贵胄》就风靡并州。
    自然早有王氏家仆有将此事禀告给了王孝全。
    “家主,那个苏珏在金樽楼搭台唱戏,唱得全是您年少时的事。”
    “他倒是锲而不舍。”
    “之前三番五次地前来拜访,如今又想引我出府,有意思。”
    王孝全放下手中的佛珠,缓缓睁开了那双古井无波的双眼。
    “他唱得如何?”
    王孝全的话让管家一时没反应过来,却也如实回答,“唱的倒是不错,看样子很受追捧。”
    “备车,我要去金樽楼会一会他。”
    “您要去金樽楼?”管家不解,家主不是不愿见那个苏珏吗?怎么如今又改了主意?
    “怎么,我的话你也要过问了?”
    “属下不敢,属下这就去备车。”
    片刻后,马车晃晃悠悠地出了府门,直奔金樽楼而去。
    “家主到!”
    王孝全方才迈进金樽楼的门口,就不自觉地被台上的苏珏吸引了目光。
    像,真是太像了。
    一举一动都好似故人回转。
    “孝全兄,我为天下主,你为万世臣……”
    和当年一模一样的话语,如今借着旁人的口再次说了出来。
    却全是物是人非的意味。
    王孝全强忍住想要上台的冲动,他定了定神,由酒楼管家带着进了包厢。
    苏珏分了一眼落到王孝全的身上,很好,他终于肯露面了。
    第21章 筹粮并州(五)
    台上折扇开合唱千面,台下亦不知换了几个心。
    “故人何许,浑忘了,江南旧雨。
    不拟重逢,应笑我,飘零如羽。”
    “殿下,士为知己者死,今生臣定誓死追随!”
    一句“士为知己者死”让王孝全好一阵恍惚,当年他与建安帝正是一见如故的知己。
    可惜,他们还是走到了殊途。
    “家主,请用茶!”
    王孝全茫然望着台上,就如经年镐京的雪,他像在等着什么,直到管家端着茶进来,才回过神。
    “好……”
    王孝全垂着眼睛,喝一口热茶,脸庞早就多了几许沧桑。
    他本是土生土长的镐京人士。
    当年的他也是能嘴里叼着糖葫芦背策论的孩童,在红墙黑瓦的宫城下与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捉迷藏,无忧无虑。
    他还记得那年他们三人的初遇。
    在白雪纷飞,天地寂静的季节里,命运的时晷缓缓转动。
    因为父亲的缘故,他被选为太子伴读,入宫那一日是个晴好的天气。
    小小的他挺直了腰背,跟在父亲的身后,然后一板一眼地向太子殿下行礼。
    “臣王孝全拜见太子殿下。”
    “你就是孝全哥哥啊!快起来!”
    太子殿下的眼睛亮晶晶的,笑起来十分可爱,像冬日的暖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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