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攻城锤在换槌头!"
    李明月突然揪住兄长染血的护腕,"你听——"
    风雪中隐约传来铁器相击的脆响。三十丈外的联军阵中, 二十名赤膊力士正给包铁冲车更换狼牙槌头。那槌面布满三棱铁刺, 正是专破城门的"破军杵"。
    另一边, 三百里外的黑水河谷。
    李元胜的白须结满冰碴, 他的蟠龙戟插在冻土里, 五万玄甲军被鲜卑轻骑截成三段。
    敌军阵前那杆苍狼旗上, 赫然绑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正是七年前替楚越和亲突厥的白雪, 被楚云轩封为永乐郡主。
    "父帅不可!"
    副将死死拽住李元胜的马缰, "那是慕容灼的诱敌之计!"
    老将军的银甲突然迸出火星。
    鲜卑神射手的鸣镝擦过护心镜, 在冰面上炸出靛蓝烟雾。
    河谷两侧悬崖上的积雪开始簌簌滚落,埋伏的敌军显然等着雪崩吞没玄甲军。
    "取本帅的龙舌弓来。"
    李元胜突然割断一缕白发系在箭尾,"当年书珩与明月学射时,本帅教他认过雪崩前的鸟雀惊飞——"
    弓弦震响的刹那,崖顶传来轰隆巨响。
    不是雪崩,而是玄甲军提前埋好的雷火弹。
    碎石如雨砸向鲜卑轻骑时,李元胜突然望见东南方腾起的狼烟——冀州告急。
    ……
    嘉峪关城头的积雪被血染成褐红。
    李明月踩着一具突厥百夫长的尸体,将最后半罐火油泼向云梯。
    火舌腾起的瞬间,他看见关外飘起三色孔明灯——赤、白、黑,正是元夏军破城的信号。
    "拿震天雷来!"
    李书珩的吼声混在风里。
    陆羽捧来的木箱却只余五枚铁丸,引线被雪水泡得发软。
    李明月突然扯断腰间玉带。
    羊脂白玉坠子摔在箭垛上,碎成锋利薄片。
    "用这个。"
    李明月将玉片卡进震天雷的引火槽,"陆明,带人去拆东门石闸!"
    “是!侯爷!”
    东门石闸重逾千斤,拆下的花岗岩正好能堵住瓮城缺口——这是要拿城门当盾牌!
    ……
    登仙楼的飞檐上坠着九十九盏琉璃灯,将冬夜照得恍如白昼。
    楚云轩斜倚在蟠龙金丝榻上,指尖摩挲着鲜卑使臣献上的苍狼玉符。
    符身上有道寸长的裂痕,恰似他案头那柄斩过那些心怀不轨的异心人的佩剑。
    "陛下请看,这是北境新贡的雪貂裘。"
    中贵人灵均捧着银盘膝行而进,貂裘领口缀着三十六颗东珠,在烛火中流转着妖异的蓝光。
    楚云轩却盯着盘底未擦净的血渍——三日前处决御史中丞时,那老东西的脑浆也曾这般溅在汉白玉阶上。
    丝竹声里,舞姬的银铃脚镯响成催命的更漏。
    领舞的绿腰娘子旋身时,裙裾扫翻了西域葡萄酒,猩红的酒液在青砖上漫成蜿蜒的溪流。
    "报——!"
    传令官踉跄着扑倒在波斯绒毯上,"嘉峪关八百里加急!"
    满殿歌舞骤歇,心中隐隐不安。
    楚云轩却抚掌大笑,鎏金护甲刮得玉扳指吱嘎作响:"可是李元胜的讣告?"
    他踢翻酒盏,任由琼浆浸透貂裘,"取寡人的湛卢剑来!待狼烟平息,寡人要亲手将李家父子的人头悬于朱雀门!"
    闻听陛下此言,登仙楼内鸦雀无声。
    所谓的夜宴,不过是西楚最后灿烂的余晖,更是毁灭之前的疯狂。
    ……
    又是三日血战,。
    嘉峪关内突然响起裂帛之音。
    李书珩的青雀弓射穿最后三盏孔明灯,却在换弦时被流矢射中右肩。
    李明月立马扑了过去,正看见兄长战袍里滑落的平安符——素缎上绣着歪扭的明月,是他十岁那年病中胡乱绣的。
    "兄长,你还带着这个……"
    李书珩突然咳出血沫,指尖却死死扣住弟弟腕骨,"当年父亲教过我们,为将者必留后路……"
    话音未落,西侧城墙在攻城锤撞击下轰然崩塌。
    元夏重骑的青铜面具已清晰可见。李明月反手拔出兄长佩剑,忽然想起十岁那年围猎时,李书珩手把手教他剑招的黄昏。
    而当剑锋刺穿第一个敌兵咽喉时,他听见关外传来熟悉的号角——竟是玄甲军独有的三长两短哨!
    此时,李元胜的蟠龙戟挑着鲜卑的苍狼旗,五万玄甲军奇迹般穿透鲜卑防线。
    李元胜的战袍被血染成紫黑,却仍在嘶吼:"冀州有变!鲜卑人的粮草……咳咳……在阴山北麓……"
    关内兄弟同时一震。
    "陆羽!"
    李明月踹翻一个突厥兵,"带轻骑去烧粮仓,走小道!"
    李书珩的青雀弓再次拉满。
    这次箭尖裹着霹雳雷火弹,直射元夏军的青铜帅旗。
    爆炸的火光中,兄弟俩看见父亲的白发在硝烟里飞舞,像一面不倒的旌旗。
    待残阳如血,关外突然飘起鹅毛大雪。
    元夏军的重甲在严寒中冻成铁棺材,突厥铁鹞子的战马开始成片倒毙。
    李明月趴在尸堆上,用半截断箭在雪地画着冀州布防图。
    "看……”
    李书珩突然指向天际。
    风雪中隐约有玄色旌旗翻卷,竟是三个月前派往江南剿匪的玄甲精锐!
    鲜卑大营突然腾起冲天火光。
    陆羽的陌刀挑着粮仓将旗,身形在火光照耀下如修罗再世。
    嘉峪关内适时响起李书珩的《破阵乐》,为了震慑敌军,也为了鼓舞士气,孟文庄率玄甲军架起百面战鼓,震得鲜卑战马纷纷惊蹶。
    几乎是同一时刻,雪夜中三支穿云箭射向不同方位。
    潜伏已久的玄甲暗桩同时动手,元夏太子的金帐、突厥可汗的豹皮大氅、鲜卑大军的粮草督运官,在半个时辰内接连遇刺。
    联军阵脚大乱之际,围困嘉峪关的军队突然被撕开一条口子,竟是穆羽素衣白马,领着三千府兵杀进城来。
    父亲与弟弟有难,她身为李家儿女,怎能坐视不理!
    纵然她还是楚云轩的臣子,但帝王无道,她也不该恪守陈规。
    即便是飞蛾扑火,她也绝不后悔!
    穆羽一路厮杀而来,浑身是血,三千府兵也是如此。
    就在同一时间,李元胜的蟠龙戟终于劈开最后一道绊马索。
    他望着关内腾起的玄鸟烽烟,突然大笑出声——那是他女儿独创的捷报信号,用硝石与硫磺配出青紫焰色,在夜空里绽开一朵带血的莲。
    ……
    残烛在青铜雁鱼灯里爆了个灯花,苏珏指尖的狼毫忽地顿住。
    他望着案上摊开的《九州堪舆图》,目光沿着朱砂勾勒的漕运线路游走,最后停在标注"嘉峪关"的墨渍上。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他眉间泛着青白。
    "公子,您派出的鹰回来了。"木风跪呈竹筒,筒口火漆印着虎头纹。
    苏珏用银簪挑开密信时,嗅到淡淡的马革腥气——是穿越戈壁特有的味道。
    信笺展开,露出半阙《折杨柳》,他唇角勾起冷笑,将宣纸浸入温好的黄酒。
    墨字褪去,浮出嘉峪关的战报。
    “木风,这几日注意巡防。”
    “是,公子。”
    待三更鼓响,苏珏忽然掷笔,他心头转过思量。
    有些事,该有新的变化了。
    当夜,十二匹快马自金光门疾驰而出。
    又过了一个时辰,冀州城外苏珏勒马于守军前。
    山风卷起他素白箭袖,越发苍白瘦弱。
    就在一个半时辰之前,苏珏以冀州军令召集各路诸侯。
    此时,诸侯联军的火把在暮色中连成赤链。
    "诸位可知这是什么?"
    苏珏扬手举起黄绫卷轴,月色恰好掠过"罪己"二字。
    各诸侯的呼吸陡然粗重,他们看见玉玺朱印旁,竟有北境六镇节度使的联名血指印。
    夜枭啼叫声里,苏珏腕骨一翻,圣旨落入篝火。
    火焰窜起三尺高,潼关方向突然传来闷雷般的鼓声。
    青州王最先变色——那是他王府亲卫独有的夔牛战鼓节奏。
    "还请诸位一起清君侧,正朝纲!"
    苏珏长剑出鞘,剑光映亮眼底猩红。
    然而,无人应答。
    早料到会如此,苏珏毫不惊讶,他收起佩剑,眼神扫过各诸侯,他们神态各异,也是各怀鬼胎。
    “诸位既然远道而来,不如与苏某进城喝杯热茶,省得天下人说我们冀州招待不周。”
    话音落下,还是鸦雀无声,无人动作。
    苏珏轻笑一声,“怎么,怕是鸿门宴?还是说诸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我冀州开诚布公,你们也别推三阻四,如今形势严峻,唯有合作。”
    许是苏珏的话敲开了各诸侯隐秘的心思,他们的脸上一时闪过不自然的神态,但这一次却有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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