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完全踩进去,任由温热的水流把自己一寸一寸淹没。
    或许是因为这天,自己被迫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
    好不了的伤疤揭开,痛苦回忆铺天盖地地朝她侵袭。
    每一次做噩梦,对许岁倾来说都是折磨。
    此刻浴缸里水温适宜,加上让人心安的环境,紧绷的精神和身体终于得到松懈。
    她手扶在两侧,把身体挪了挪,调整到最舒服的姿势。
    慢慢地,就睡了过去。
    季斯晏走近,在浴缸旁边蹲下了身。
    不过咫尺距离,女孩浓密睫毛颤动,在眼睑下方落下一道阴影。
    脸上的细小绒毛,清晰可见。
    难过得到了缓解,眉头也不再像刚才那般蹙起。
    他凝视片刻,对着许岁倾轻轻地唤了一声,“岁岁。”
    没回应,只好站起身,走到洗漱台把方才垫在身下的灰色浴巾拿过去。
    季斯晏左手手臂挽着浴巾,右手扶起许岁倾的背,展开后披在她身上。
    女孩挡在胸前的手顺势滑落,身体被一览无余,毫无遮蔽。
    他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随后闭了闭眼睛,撇开视线。
    用余光凝视着擦干净之后,又抱着人放到自己床上去。
    季斯晏先给许岁倾盖好被子,才走到客房去拿她干净的睡衣。
    差不多的结构,只是面积要小了许多。
    一进门,鼻间充斥着淡淡的香气。
    窗台,床头,桌上,都摆满了可爱的小玩意,比先前增添了不少趣味。
    不用想也知道,都出自许岁倾的手笔。
    季斯晏拉开衣柜,随手挑了条宽松的棉质碎花裙子,方便一会儿穿上。
    被睡裙遮挡的空间腾出,柜子靠右的角落,金色的奖杯跃入眼中。
    那是许岁倾参加都柏林国际比赛,拿奖得到的。
    视线顺着往下,发觉奖杯底部露出黑金卡片一角,是当时发来的邀请函。
    他记得,奖杯是在前两天许岁倾过生日,刚好收到主办方寄来的快递。
    藏在深处的奖杯很亮,被房间灯光映着,不停地闪出金色的光芒。
    季斯晏愣了一瞬,因为没想到,许岁倾会如此小心翼翼地把它们保存。
    到底是没再停留,他拿着睡裙,转身走回到自己房间。
    床上的女孩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正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
    听见有人靠近的脚步声,才慢慢地把头转过去。
    许岁倾看向那张英俊的脸庞,俊朗眉眼越来越近。
    当然,还有手中拿着的睡裙。
    她刚才睡得迷迷糊糊,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季斯晏的床上。
    光洁细腻的肌肤和柔软的被单触碰,未着寸缕的感受鲜明又真切。
    下意识的反应,便是把手伸出来,再往上提了提被子。
    细嫩指尖攥紧被单,抿着唇一言不发。
    季斯晏走到床边,轻轻放下睡裙后问,“还有力气自己穿吗?”
    许岁倾点了点头,等他转身往外走了两步,才双手撑在床侧坐起身。
    男人去书房烟盒里取了支雪茄出来,借着投射到窗户上忽明忽灭的火光,夹在食指和无名指之间点燃。
    书房和他的浴室,紧紧一墙之隔。
    季斯晏背靠在卧室门边,幽深眼眸里看不出情绪,雪茄递到嘴边深深地吸了一口。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许岁倾正背对着他,坐在床上穿衣服,尽可能把动静压得很轻。
    但莫名地,就像是在平静湖面吹过的风,掀起层层叠叠的波涛来。
    许岁倾很快把衣服穿好,整理过后便要下床去。
    她是在睡梦中被抱过来的,所以房间里没有鞋子。
    犹豫了瞬,还是选择光脚踩在地上,打算回客房休息。
    季斯晏没听见声音,又等了一会儿才转头,刚好看见许岁倾走到面前。
    女孩穿着宽松的碎花裙子,脸色气色似乎也好了一些。
    视线相撞,她马上避开,把头垂了下去。
    季斯晏看见许岁倾的脚,不由得眉头皱起。
    他没动,就看着许岁倾往身边过,也没再问。
    直到女孩走回客房,关上门,指间的雪茄已经燃了大半根。
    青白烟灰飘到地面,灼烧着丝丝缕缕的空气。
    这晚过后,许岁倾又变得沉默起来。
    凡事能用点头摇头,或者简单的手势表达的,再不会把嘴张开。
    第二天早上吃饭是这样,送她去学校下车也是这样。
    课间休息,erin又一次迟到,踩着上课铃匆匆赶来,坐到教室右后方许岁倾身边的位置。
    好在是公共课,人多也就没引起什么注意。
    erin随便掏了本书,摆在桌上装装样子。
    许岁倾目不斜视,认真听着老师讲述西方古典绘画史。
    察觉手臂被人轻轻地抵了抵,erin凑过来小声问,“岁岁,陆禹给你打电话了没?”
    这个名字,让许岁倾心里蓦地一沉。
    她压抑住忐忑的情绪,只是摇了摇头,没看过去。
    对于许岁倾又不说话这事,erin倒没觉得怪异。
    想起昨晚陆禹的话,还有之后的相处,虽说和前面一样,都是客客气气保持距离。
    但她难掩兴奋,以至于忘了提前告诉许岁倾。
    这会儿趁着机会才提醒,“昨天晚上陆禹送我回家,找我要了你手机号码,说酒吧有时候搞活动需要人弹钢琴,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呢。”
    许岁倾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一抹苦笑,转瞬即逝。
    还是没说话,又怕被erin发现不对劲,只好转过头,摇了摇手表示否认。
    另一边,奥康奈尔大街办公楼里,季斯晏坐在椅子上,正俯视全景落地窗外街景。
    外面有人敲门,他应了声“进”,随后听见程牧走到桌前,恭恭敬敬地汇报着,“季先生,已经查到昨天和许小姐吃饭的人,是什么身份。”
    第37章
    季斯晏面色平静,目光望向远处,眼神无波无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听见这话后,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
    身后程牧原本低着头,略微抬起眼睛观察反应,思忖着说道,“许小姐昨天晚上从学校出来,就和那个叫erin的同学去了harborhouse中餐厅吃饭,还有另一个男人……”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季斯晏的后脑勺,和些微的侧脸部分。
    优越的下颌线,如同精心雕刻般俊朗精致。
    即便如此,凭借着跟了多年的直觉,也能准确地捕捉到隐隐浮现的不悦神色。
    程牧两只手指用力紧了紧,仿佛那张小小的证件照还被握在掌心。
    接着,便把查到的情况如实告知,“男人叫陆禹,港城人,来这边办的旅游签证,现在在templebar当调酒师。”
    季斯晏眸底划过诧异,过去某些片段,顷刻间被串联了起来。
    回想起那天许岁倾拿了奖,请自己去oldmill吃饭。
    除去经过酒吧吧台上楼时,她明显地视线凝滞以外。
    上完菜,不过接了个电话的功夫,回过头就发现那调酒师就站在两人餐桌旁边。
    不知道和许岁倾说着什么,气氛莫名地诡异。
    再加上昨晚太过反常的表现,让季斯晏很难不产生怀疑。
    港城两个字,像是隐匿在尘土深处的符号,引得他眉心紧拧。
    上次去码头,在轮渡已经驶离之际硬生生地叫停,把人抓了回来。
    当时的目的地,也是港城。
    季斯晏微眯着眼睛,视线落到正对着办公楼的丽妃河大桥。
    而中间,矗立着著名的光明纪念碑。
    这会儿还不到中午,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参观的游客络绎不绝,纷纷举着手机拍照,或是纪念,或是打卡,都要在计划的地点留下身影。
    看着看着,眸中涌出一张脸在跳跃。
    女孩穿着白色的吊带长裙,随意地扎了个马尾,朝自己边开心地招手边展露笑容。
    嘴唇两边有浅浅的梨涡,眼睛弯弯的像是皎洁明月,很是纯真。
    程牧汇报完就是一阵沉默,摸不准季斯晏态度,心中越发忐忑。
    犹豫了好久才敢出言提醒,打破静谧,“季先生,要不要我把人……”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季斯晏沉着声音打断,“暂时不用。”
    他手随意地搭在座椅扶手,身体仰靠在椅背,姿态看似慵懒闲适。
    然后抬了抬手,让程牧先自己从办公室退了出去。
    等人离开才把椅子转了个方向,打开抽屉拿了支雪茄出来。
    季斯晏另一只手拿起打火机,点燃后却没抽。
    只是夹在指间,视线跟随着猩红火光,眸底暗色忽明忽灭。
    直到快要燃尽,才偏过头扯了扯衬衫领口,把烟头摁到烟灰缸里,随手丢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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