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真是长了一张巧嘴,左一顶右一顶的帽子扣下来,仿佛邱主簿不去就属于不识好歹了。
    邱少隐脸色很冷,似乎不愿和林家有过多牵扯。
    他沉默了片刻,才推辞道:“衙门事务繁杂,不便赴宴,他日邱某定会亲自登门拜见恩师。”
    那人似乎早知他会这般推脱,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件,说:“许博士此次回永昌不会久留,不出几日就会启程南下。林家在荆州有一山庄,正适合颐养天年,已经给许博士重修了一个大院子,随时能去住。这一去,怕是再无相聚之日了。”
    看来,今日请不走邱主簿,林家还大有不肯罢休的意思了。
    说来这位许博士,在永昌也有一些声望。
    听闻,当年也是个颇有才气的人,只是运道不旺。
    他大半生的官途起起伏伏,三进三出国子监,后在林家族学教了五年,颇受敬重。
    去年好不容易快熬到祭酒的位置,却突发恶疾差点踏进了离世。
    最后,他只好称病辞官,举荐了自己的得意门生,也算是功成身退。
    徐道仁与陆平皆被姜宴清悄无声息的清理,府衙大半老衙役也被安排到不太重要的位置上。
    如今姜宴清已让林府等族心生忌惮了。
    林家这次借着宴席将人请过去,必定不单单是叙旧之意。
    他们怕是想通过邱主簿窥探姜宴清接下来的动作。
    沈缨不动声色地看向姜宴清,他神情寻常,嘴角牵着淡淡笑意。
    待那位管事闭嘴后,姜宴清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尊师重道乃是为人之本,府衙事务也不必急于一时。既然许博士亲自相请,万万没有推辞之理。”
    “多谢大人体恤,既然如此,就劳烦管事带路吧。”
    邱少隐似乎也在等姜宴清的态度,听到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他和姜宴清不同,他此时还不能与林府闹僵。
    邱少隐转身要走时,忽然又想到什么。
    他停下脚步跟沈缨说:“这几日辛苦沈仵作,半月前,你向邱某讨要的那罐茶,当时所剩不多。”
    “我家夫人昨日才让家仆送来今年的秋茶,她出自龙游雷氏,最擅制茶,特意挑了一罐女君子茶,已经放在你书案上了,闲时便煮来喝吧。”
    沈缨脸上的讶然转瞬即逝,很快笑了起来,“那我可是占了大便宜,多谢邱主簿割爱。”
    邱少隐点点头,又向姜宴清行了一礼就往衙门外走去。
    沈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又抬头看了眼天空。
    原本孤立的黑云团被风催促着聚成一团,显然会有一场大雨。
    宴无好宴,天无好天,真不知邱主簿这一遭能否顺利应对……
    第三十五章
    邱少隐走后,姜宴清面上并无波澜。
    他并不怕邱少隐背叛,也不怕旧案重查的事泄露。
    “沈仵作辛苦,旧案卷宗已全数理清,本官选出几个案子,鹿鸣宴后便开始重新调查。你这几日务必将这些案宗记牢,案件时间久远,很多案子只剩尸骨,还需你挖骨重验。”
    “是。”
    “府衙明日无事,你可鹿鸣宴后再来。”
    “是。”
    沈缨又点点头,利索地将自己抄录的几页纸塞到怀中。
    她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姜宴清说道:“邱主簿那边,您真的不管么?”
    姜宴清望着她,反问:“为何要管?”
    “邱主簿出自林氏书院,本来也算林家嫡系,如今却以大人马首是瞻,林家怎会容忍他成为大人的臂膀。今日这宴,分明是鸿门宴,大人,若不想失去助力,还是想法子将人召回吧。”
    姜宴清淡淡一笑,一副大局在握的泰然,“邱少隐若连这种场面都无法应付,怎堪重用?沈仵作,大雨将至,路上小心。”
    他言罢,起身向外走去。
    他一走,无奇便进来了,冷冷地往地上一杵,就这么抱臂看着她。
    沈缨一不怕和人辩驳,二不怕同人打架,最怕无奇这种路数。
    她快速将屋内的东西规整到暗室,再将暗室锁好,交还钥匙。
    随后她便站在旁侧等着。
    无奇将屋内又扫了一遍,关紧门窗,重设了机关,见她还在那站着。
    于是,面色不善道:“还不走?”
    沈缨看着他,问:“你不走?”
    “什么?”无奇皱眉看着她。
    忽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棺材脸上露出几分讥笑。
    末了,无奇十分讥讽地吐出一句话,“大人的车架凭你也配坐?自己回去。”
    沈缨脸色难看,有愤怒,也有难堪。
    她只是以为姜宴清叫了无奇进来是要送她回去,却被这般讽刺。
    但无奇不是无赖瘪三,不可能让她挠成大花脸,他只会一鞭子送她上西天。
    只是,她很不高兴,不高兴就得讨点什么。
    于是,她快步走到门口,只一个拿伞的动作便已满面泪痕。
    她看了眼在外巡视的衙役,又羞又气道,“大人莫要太过分了。”
    “虽然我只是个小小仵作,您也不能这般欺辱于我。衙门重地,您还说什么滚来滚去的浑话,若是嫌府衙清苦,自去芙蓉巷享乐就是了,在这里发什么威?”
    “你……”
    “臭男人,就该天打雷劈。”
    沈缨擦了擦眼泪,呜呜咽咽地转身跑出了衙门。
    只剩下无奇冷冷地立在门内,而衙役眼见情形诡异便识趣地跑开了。
    门外传来一声轻笑。
    无奇脸上闪过一丝懊恼,随后走到门外,低声道:“属下惊扰公子。”
    姜宴清手上握着书卷,淡笑地着向花坛中被拔秃的一片红芍药。
    那是他特意嘱咐衙役采买回来的。
    听闻沈缨是摘回家给妹妹做花冠,真是什么便宜都敢占。
    他看向无奇,说道:“何必惹她,惹了又骂不过,还不能杀,何苦来哉。”
    无奇低着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说道:“她一直在黑市暗查公子,并向霍三传递消息。杜鸾的身份她也查到了眉目,还知晓杜鸾与蓉娘的一些旧事,若她威胁杜鸾和她联手,怕是会坏公子的事。”
    “徐道仁藏起来的这批案宗,她和霍三或许早就查到了,却不敢动,而是借大人之手重查旧案,说不定,这主意就是那师徒透露给徐道仁的。”
    “此女年纪虽小却诡计多端,唯利是图,一旦寻到机会,她会毫不犹豫向您挥刀。只有让她怕,怕到不敢轻易生出二心。”
    姜宴清进屋从某个暗格后取出一个卷轴。
    他指尖在绢布上点了点,说道:“各取所需的交易才长久,不必思虑太多。”
    “是,那邱少隐……”
    “鹿鸣宴在即,林家不会出手的,你去做另外一件事。”
    “是!”
    就在姜宴清嘱咐无奇去做事的同一时间,沈缨则去了凶肆的周氏租赁行。
    今日铺子里就周掌柜一人。
    沈缨进去时,他正在做灯笼,是个大红的八角灯笼,八面八景,都是精致的绣品。
    旁边还有才做好的兔子、小马、狗等动物形的送魂灯笼,多用于早夭之人。
    周掌柜制灯笼乃是永昌一绝,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反正他的灯笼就比别人的圆,绸面也比别人的平整。
    丧事用红灯笼很少见,沈缨看了两眼。
    周掌柜描完最后一笔,揉了揉手腕,说道:“临县的一位老太爷,逝世时已一百一十九岁,子孙和睦,富贵满堂,说这是喜丧,走灯那日要提红灯笼。”
    他说完将那灯笼郑重地放在一旁,看着沈缨说:“阿缨有事?”
    周掌柜是个见多识广的人,又极爱品茶。
    他自刑部辞官后便去了南方游历,在南疆、湖广、南诏等地逗留了许多年,还亲自去茶园采茶。
    沈缨今日来找他,是想问问邱主薄送她的那罐茶叶有什么名堂。
    她想了想,才笑着问:“周掌柜,您可知这是什么茶?”
    周掌柜闻了闻旁侧散碎的茶叶。
    又从其中一果腹内取出几根茶叶放在嘴里嚼了嚼,眼睛一亮,“覆盖在上层的茶是上等山茶。而这中间的几颗茶果,却是南诏长洱茶。哪儿来的?你们去偷还是去抢了?这可是稀罕物。”
    他说的你们,指的就是她和王惜。
    沈缨失笑,摊着手说:“我偷茶干什么,有那功夫还不如去盗墓,或许能挖出些值钱的古物。怎么,这茶很有名?是一位朋友赠的,这茶有什么说法?”
    周掌柜搓了搓下巴上稀疏的胡子,又嚼了几根茶叶。
    他仔细品了品才说:“此茶确实金贵,如今怕是只有一些大族存着点货了。十年前,仅有的一座千年古茶园着了火,火势太大,蔓延整座山林,茶树几乎绝迹。”
    他找了茶壶和火炉,竟开始煮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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