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说的寄人篱下……是真的。
    这种寄人篱下还是流落海外,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踽踽独活。
    可是司珏很怕,怕自己正为他的遭遇感到黯然神伤,他突然来一句“小朋友果然很爱听故事”。
    他屏着呼吸,等待下文。
    月光投映在池面,黑色的鱼影在石头上划过。
    漫长的五分钟过去了,萧阙却并没再说一个字。
    司珏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地收紧,悄悄抓着裙子。
    良久,他抬起头,眼底沉着深深的傲慢:
    “虽然你在我心里和陌生人无异,但我作为你名义上的情侣,私会别的男人的确做错,我认错,补偿你。”
    萧阙眉尾一扬,笑意漫上唇角。
    司珏对他伸出手,微微俯身,另一只手提起裙摆做了个优雅的宫廷屈膝礼:
    “讨人嫌的男士,我能有幸与你共舞一曲么。”
    月光下的萧阙被白色柔光包围着,映亮了不断上扬的唇角。
    他抬手,将手指搭在司珏掌心:
    “乐意至极。”
    大厅的音乐声循着夜风而来,不大不小,刚好听清楚。
    与被庄晟揽腰共舞的感觉不同,相较于庄晟的含蓄收敛,萧阙是张扬的,肆意的。
    他肆无忌惮扣着司珏的细腰,手指顺着音乐的旋律轻轻上滑。
    夜风吹得司珏有点冷,可裸。露的后背覆上一道温热的手掌后,身体也忽然热乎起来了。
    手掌是温热的,指尖却是滚烫的。
    轻轻摩挲在后背,所及之处均是锨天烁地的大火。
    司珏没意识到,他一直在屏着呼吸,直到胸腔内传来窒息感,他轻吟一声。
    随着音乐落下,身体的力气也尽数被抽走。
    他脚下一踉跄,直直靠进萧阙怀中。
    雨后深林的幽香将他全数包裹,不断缠绕、发酵。
    脸颊泛起一股烫意,顺着皮肤蔓延,到耳朵,到脖颈,到全身——
    头顶传来含着笑意的声音:
    “贴这么紧,我会自作多情哦。”
    司珏身体猛地一颤。
    一记冰冷的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扇的他清醒过来。
    忙站直身子,声音故意抬高:
    “我只是累了,你也只配当面墙,供我暂时休憩。”
    “是么。”萧阙意味不明道。
    司珏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然传来古老钝重的钟声。
    他惊觉,江诗丹汀还在等着他!
    他提起裙子就跑,高跟鞋在地砖上似乎戳出一个个小洞。
    萧阙跟上来,脱下风衣外套披他身上:
    “去哪。”
    司珏不理他,生怕自己多少一个字会导致脚步放慢。
    一路狂奔,鞋子与脚后跟疯狂摩擦。
    司珏慌忙脱下高跟鞋,往手提袋里一塞,赤着脚——
    跑啊!
    他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失败,无论是学习还是奔跑。
    穿过安静的马路,与夜风擦肩而过,轻清的香风在夜色中弥散开。
    路上不多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侧首观望。
    司珏看了眼手机。
    还有十分钟关门。
    他将裙摆拢在一起提上去,减少大面积带来的风的阻力,不顾一切,娇嫩的脚底踩过遍地粗糙石砾。
    那些都不重要。
    一定要,就在今天!
    终于,视线中出现了江诗丹汀的品牌标志。
    门口,几个穿着制服的柜员正在打扫卫生预备关门。
    司珏冲到橱窗前,俯下身子望过去。
    粗重不稳的呼吸声弄得他嗓子眼干涩。
    但这些都不重要!
    “女士,请问有什么能帮您的么。”江诗丹汀的柜员迎上来,心中暗喜,下班前一刻又要赚笔大的。
    司珏看了一圈,眉间忽然深深敛起。
    他指着橱窗里空荡荡摆架,语速极快:
    “那只太阳手表呢,日月同辉联合款,售价八万八的。”
    柜员笑得抱歉:“不好意思,那一对手表在十分钟前刚被客人买走,您要是再早来十分钟就好了。”
    司珏心下一沉,重重坠落在地。
    不死心,又问:“应该有库存吧,从别的分店调货不行么。”
    柜员摇摇头:“这一款卖得太好,已经断货了,瑞士总部也调不过来,您看看别的?”
    司珏跟着摇头,执拗又决绝:
    “不行,我就要这个,你想想办法。”
    柜员惋惜地长叹一声:
    “我也很想帮您,但咱就是买票去瑞士,它该没有还是没有啊。”
    司珏怔怔望着空了的摆架,好似还能看到那只太阳手表摆在那里的模样。
    他也不知道为何执着于这一款,庄晟打给他的八十二万明明可以买更好的。
    是因为……那是由他代言的季度新品么?
    还是因为……他与萧砚南共同拍摄的宣传海报上,时间停留在特殊的13:14。
    二十三年里,第一次体会到失败为何物,失落又是怎样的滋味。
    柜员见他发愣,点点头,鞠了一躬,进门收拾店铺。
    司珏站在橱窗前,恍惚了。
    为什么在游戏里,再简单的事也变得阻挠重重。
    明明在现实中不是这样的……
    肩头忽然落了一只手,轻揽着他的肩膀。
    萧阙俯下身子打量着橱窗,嘴角噙着笑意:
    “可惜,早来十分钟就好了。”
    司珏抬眼,狠狠瞪着他:
    “我明白了,你才是我成功路上的绊脚石,要是你不在,我现在都拿着表回家了。”
    萧阙转过脸,凝望着司珏眼底涌动的水光,听他不甘又怨恨地重复着:
    “都是因为你!”
    说话间,声调后面泛起哭腔。
    司珏抽抽搭搭转过身子,用背影对着萧阙:
    “我为了这只表,牺牲有多大,我才不喜欢穿裙子,呜……”
    萧阙从背后抱住他,轻拍着他冰冷的手,声音沉沉:
    “嗯,都是我的错。冷不冷,回家吧?”
    司珏一秒止住哭声,转过头,泪水戛然而止,被不可置信所替代。
    心中代表荣耀的耶路撒冷城不知坍塌、重建、又坍塌多少次。
    可萧阙怎么能只有一句轻飘飘的“冷不冷”。
    萧阙:“没关系,我也没有很喜欢这只表。”
    司珏震声大喊:
    “都说了不是给你的!”
    冷不冷。冷你个大头鬼!
    他发泄般扯下身上萧阙的外套,高高举起。
    冷风刮过,他打了个哆嗦。
    放下手,沉默地披上外套。
    萧阙一手抓过他的衣襟,把他拽到自己身边,给他扣上扣子。
    眼角的泪水被温热的指尖拭去,司珏听萧阙道:
    “比起表,我更在意你,就算是别扭且不愿坦承的心意,我也感受到了。”
    司珏鼻尖抽了抽,缓缓抬眼看着他。
    听他继续道:
    “这是我二十六年里,最开心的一天。”
    他俯下身子,鼻尖几乎要撞上司珏的鼻尖,难得认真地道: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掉这一天。”
    司珏鼻根一酸,眼泪再次簌簌落下。
    明明他也没做什么,萧阙却说是他人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如果他说的童年遭遇是真的……
    如果……
    萧阙撇起嘴,委屈在深敛的眉间弥散开。
    他曲起手指,指节轻轻碰了碰司珏微凉的脸颊,语气很是委屈:
    “坏了,我们高傲又伟大的司珏这么喜欢我,该怎么办才好。”
    司珏一把推开他的手:
    “有病就吃药。”
    萧阙笑笑:
    “家里有药,回家吃?”
    司珏从手提袋里摸出高跟鞋往地上一摔,脚趾刚凑过去——
    身体骤然一阵悬空,被萧阙连根拔起。
    他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萧阙的肩膀,生怕他一个失手,自己就此失去这惊天美貌。
    “鞋子。”司珏语气不悦地提醒道。
    萧阙俯身捡起高跟鞋拎着,连同司珏手中的手提袋一并顺过来,单手抱着人慢慢穿过恒长的黑夜——
    第50章
    司珏从没觉得原主的贫民窟这么温暖惬意。
    无视掉庄晟发来询问他到家没的短信,往床上一躺。
    萧阙拿了药水和清水过来。
    他轻轻握住司珏悬在床外的脚。
    司珏一个高抬腿,鲜血淋漓的脚掌抵在他的肩头,轻蔑往外一推:
    “我好像没允许你随意触碰我。”
    萧阙掰过他的脚,棉花沾了清水轻轻擦拭上面的泥土:
    “安静点,如果不想我弄哭你。”
    司珏哂笑一声,从他手中抽出脚,脚趾轻轻摩挲着他几分严肃的脸:
    “弄哭我又能怎样。”
    萧阙按住他不老实的脚,抬起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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