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碧云忧心忡忡地看着底下的情况。
    离她五步远的沈衔月捧着茶盏,神情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没一会儿,碧云匆匆返回,对沈衔月道:“小姐,孟世子已经离开了,我们……”
    我们也走吧?
    碧云一顿,欲言又止。
    此次外出本是为了散心,被孟承明这么一搅和,小姐的心情愈发沉重,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呢?
    “再等等。”沈衔月打断了她的话。
    她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
    箫律不是早在三年前就已战死沙场了吗?为何如今会完好无损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如果他没死,这三年间为什么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沈衔月疲惫地合上眼帘,试图从自己曾经搜集到的线索中寻找答案,然而一无所获,连一丝漏洞都没有。
    难道有人刻意隐瞒了他的行踪?
    思来想去,没有答案。
    再次睁开眼睛时,一抹玄色的身影正向她缓步而来。
    沈衔月心中莫名一阵紧张,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几次想要开口,却
    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年少时他救过自己的性命,这份恩情她一直铭记于心,却不知他是否还记得。
    想询问清楚三年前他“战死”的真相,却又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开口。
    箫律见状,不禁哑然失笑:“多年未见,怎的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紧张就不会说话了。”
    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断掉,沈衔月缓缓放松下来,强压下上涌的泪意,漾开一抹笑。
    “王爷还记得。”
    还记得小时候的事。
    还记得……她。
    “记得什么?”
    箫律似是故意,又似真的不解,直勾勾盯着她要一个答案。
    沈衔月眨眨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恍惚,心中某一个隐秘的角落仿佛羽毛轻扫而过。
    神采飞扬的少年郎君就这么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可她仍旧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箫律,真的还活着?
    她心中无数遍地问着,生怕一切只是南柯一梦,醒来一切成空。
    “你……”
    沈衔月询问的话还未出口,便有人匆匆而至,打断了她。
    来人是箫律的侍卫,附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箫律的脸色肉眼可见变沉重了。
    他随即转身与沈衔月匆匆道别,
    “沈姑娘,尚有急事处理,无法相陪,先行一步。”
    第6章 第六章
    沈衔月怔怔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思绪万千。
    后面神游天外,已经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的相府了。
    没能打探到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沈衔月心中的大石便无法落下。
    回到府中,发现沈相为找她急得团团转。
    “月儿,你去哪儿了?”
    “你不会又去找那个孟承明了吧!”
    他派人去了孟家,沈衔月不在,可孟承明也不在。
    根据以往的经验,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己女儿肯定是又追着孟承明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沈相怒其不争,“月儿啊,你不是答应过爹,不会再和他来往了吗!”
    沈衔月堪堪回过神,发现父亲在爆发的边缘。
    碧云连忙上前解释:“老爷,小姐没有去找孟世子。”
    当然,她没敢告诉沈相,小姐在天香酒楼被孟承明拦下,还遇到了传闻中骁勇善战、举世无双的翊坤王。
    沈相瞥了眼碧云,又看了眼心不在焉的女儿,暂且信了她的话。
    沈相示意沈衔月进前厅说话。
    “后日皇上要为翊坤王举办接风宴,你随我一同进宫赴宴。”
    他语重心长地道:“届时,京中所有名门世家都会出席。如今孟承明已经有了婚约,你可千万别有什么出格之举,惹人非议。”
    想到女儿之前为孟承明做的荒唐事,沈相就一肚子火。
    沈相的重点在后面,然而沈衔月听到“翊坤王”三个字心中便波涛汹涌,后面的话自然没有入耳。
    “翊坤王?”
    沈衔月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从父亲口中打探当年的真相,“他……不是三年前就已经……”
    沈相的脸色又沉重了几分,忧虑地看着女儿。
    知道的越多,反而不好。
    他知晓沈衔月对箫律与旁人不同,却无法将实情相告。
    “月儿,有些事情,该你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
    “爹从不勉强你做什么,唯独在翊坤王一事上,爹希望你不要掺和进来。”
    察觉到父亲言语中的回避,她没再追问下去。
    赴宴之日,沈衔月精心打扮,盛装出席。
    身穿双襟衫长裙,头梳飞天髻,衣裙刺绣繁复,发间却只用几支流苏簪子作点缀,妆容清新淡雅,有主有次,不会让人觉得打扮得太过繁重故意出头。
    不过,沈衔月踏入殿门的那一刻,便已出尽风头,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暗暗较劲妄想做全场最惊艳之人的姑娘们黯然神伤,自知不如沈衔月。
    而公子哥们惊叹不已,蠢蠢欲动,都想博美人一笑。
    沈衔月已然习惯这种场景,她面不改色,目光草草扫过众人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沈衔月,没想到你为了让我回心转意,竟然穿了我最喜欢的金红色,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孟承明揶揄的语调传进耳中,沈衔月下意识蹙眉,脸上嫌弃之色明显。
    两人几乎前后脚到的,殿中那些人的目光沈衔月看到了,孟承明自然也尽收眼底。
    一想到那些富家公子们费尽心思都得不到沈衔月一个眼神,自己什么都不用做沈衔月就会巴巴贴上来,他就畅快不已。
    沈衔月回头瞥了他一眼,眉头拧得更紧了。
    那日划伤他的下巴,现下已好了大半,只是仍有一道疤痕留在那。
    看得出来他盖了粉隐藏,可两人离得近,沈衔月看得清楚。
    曾经这张脸有多让她迷恋,此时她就有多厌恶。
    察觉到她的目光,孟承明下意识想抬手捂住自己的伤疤。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受伤还不是拜沈衔月所赐?
    她这般盯着自己的伤处,莫不是后悔那日在天香酒楼伤了自己?
    果然,沈衔月嘴上说着以后不会再缠着自己其实都是演的。
    孟承明微眯起眼,
    “你若低头认错,我便当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我们还同从前一样。”
    沈衔月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睨着他满是鄙夷。
    “你也配?”
    孟承明一怔,完全没想到她会是这个态度。
    “自作多情。”
    又是当头一盆冷水。
    沈衔月带着碧云走了,只留下错愕的孟承明。
    两人就站在殿门,几乎所有人都看到了孟承明方才的遭遇。
    不少人暗自揣测:沈衔月苦苦痴缠了孟承明三年,却在孟承明和许卿如订亲后态度两极反转,难道真的被伤透了心,打算放弃了?
    毕竟那日赏花宴沈衔月就当众承诺过,以后不会再纠缠孟承明。
    周遭议论纷纷,孟承明窝了一肚子火,攥着拳头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
    沈衔月落座后一直心不在焉,时不时望向殿门,既期待又忐忑。
    当那人再次出现在眼前时,沈衔月的心猛然揪住,呆呆看着他的方向。
    在碧云的提醒下,沈衔月才反应过来跪地行礼。
    太后左侧是皇帝,右手牵着箫律。
    三人一同出席,足以可见太后对这个小儿子有多宠爱。
    参拜声如雷贯耳,沈衔月伏在地上,额头压于手背,虽面色如常,心中却早已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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