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书心中一沉,口中干干的,发不出声音。
    小钱儿在门外自顾自说着,“这宫里啊,哪个小太监不是穷得实在过不下去,才割了自己的东西,把自己卖进这宫里来?可奴才,比一般的小太监还不如,奴才连请人净身的钱都没有,只能自己割。”他在门外发出了一串古怪的笑声,好像夜枭的叫声,“自己割,下不得狠手,便剩下了一半……”
    他的声音,江书光是听着便觉窒息。
    剩一半,这、这是什么意思?
    小钱儿却不肯就着这话再说下去,他话锋一转:“姑娘,你可还记得,我们见过的。”
    见过……?
    江书猛地一愣。
    那些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记忆,纷纷涌入脑海。“你、你是那个……你是庄德海的那个……”
    “嘿嘿,”小钱儿笑得愈发阴冷,“瞧,您想起来了,师娘。”
    江书只觉周身一寒。
    小钱儿就是那个庄德海叫来看管她的小太监。
    江书嘴唇抖得不行,“你、你那日不是……”
    “可惜啊,可惜。九千岁来的时候,奴才恰好出恭,让旁人替我……替我死了。”
    江书强行抑制住自己打颤的冲动,她紧了紧因掌心出汗而险些握不住的的发簪,“那日,奴婢……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也没想到沈无妄回来救她,还因此而杀了人。小钱儿要为自己的朋友报仇?
    “哈哈哈哈哈,姑娘说什么呢?奴才哪儿有资格在意旁人的死活?奴才想说的是……那日,自见了姑娘你,奴才才知道,这深宫中如你这般标志的女子,不光是皇上的,也可以是像师父那样的太监的。”他笑着,一脚踹开了门,“更可以是奴才我的。”
    “你、你……”江书白了脸,强做镇定,“你好大的胆子,再不滚出去,我要叫人了!”
    “你猜奴才今天来找主子你,有没有事先打探过周围有没有人呢?”
    江书说不出话来。下一刻,她被小钱儿欺身向前,重重地压在了她身上。
    苍白冰冷又松弛的皮肤贴在身上的触感,让江书猛地打了个寒战。跟庄福海一样,令人作呕!
    两人离得极近,小钱儿看清了江书脸上神情。满是恐惧、还混杂着对他这种人的蔑视。
    该死!
    她不过是个想要以色侍人却不成的小丫鬟,她凭什么瞧不起自己?凭什么?
    就因为自己没有根吗?!
    小钱儿一伸手,拖着江书发髻,把她拖下床榻。
    江书挥出了手中发簪。
    却被身强力壮的小钱儿一把攥住手腕。他稍一用力,江书就痛得受不住,手指松开。
    她唯一的武器掉落在地,被小钱儿一脚踢开。
    糟了!
    还不待江书想旁的法子。
    她已被小钱儿卡着脖子,按在了圆桌上。
    后腰顶在圆桌边缘,一阵火辣辣的痛,像要被折断一样。小钱儿的身子沉重地压在她身上,双手死死卡着她脖子,“姑娘,你不识抬举。现在这外面兵荒马乱的,你就是死了……奴才也能要了你!”
    江书浑身发冷,拼了命地挣扎。可小钱儿力气比她大得不是一星半点儿,一双手铁钳似的卡在她脖颈。
    窒息感像千斤巨石,沉沉地压在胸口,江书推搡小钱儿的力气,一次比一次弱。
    “撕拉——”
    她耳中只听绢帛被撕碎的声响,几秒后,江书才意识到,那是她的衣襟。
    “不要、不要……”她想伸手去挡,苍白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垂落。
    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就这么死了?她好不甘心……
    小钱儿看着眼前这气若游丝、艳尸一般的女子,心底涌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兴奋。这死了的女子,可比活着的还要乖顺可人!他一双手伸向就江书腰间,激动地打着颤,想要撕开她的腰带。
    下一刻。
    小钱儿只觉心口一凉。
    有什么温热的液体,从自己胸口,像开出了一朵蓬勃的血花。
    他后知后觉地想……
    忘关门了。
    小太监的身子在眼前颓然软倒,露出江书软软的身躯。
    她被人按在圆桌上,衣衫已经撕得粉碎,露出大片大片白得耀眼的肌肤,上面还留有这该死的太监的指纹。
    幕亓一立在地中间,下垂的剑尖上,鲜血淋漓落地。
    “江书……”他没办法忽视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别死。”
    “求你,别死。”
    第101章 她死了,谁替吟儿守寡
    幕亓一几乎不敢伸手到江书鼻下,去试探她的呼吸。
    今夜本来不该他当值,可不知为何,想着白日里江书的建议,幕亓一停住了下值出宫的步子。他还有几个关键的疑问,要来问她。这丫鬟现在心可是大得很,别是贪了他的银子,又不打算认账了。
    避开其他同僚,幕亓一一个人来了万辰阙偏殿。
    夜里,这偏殿静得几乎怕人。他越往里走,就越觉得不对。越觉得不对,便走得越快。
    刚步出小径,远远地,幕亓一便看到江书寝殿的门大敞四开。
    他心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生痛生痛的。
    寝殿里,隐隐传出的……
    是江书的哭声?!
    幕亓一脑子轰地一声,抽出佩剑直接冲了进去。待看清屋里情势,身体的动作快于大脑,自己反应过来时,那该死的太监已经倒在了剑下。
    一剑穿心,半分偏颇都没有。
    不过一个欲行不轨的太监,死便死了。幕亓一急急看向被太监强压在桌上的人。
    果然是江书。
    江书一张小脸惨白惨白,浓密的睫毛垂着,青紫的脖颈往下,胸口石雕般一动不动。
    是……没了气息?
    巨大的惊恐让幕亓一险些挪不动脚步。
    怎么会,她怎么会,死在一个小太监手里?都怪自己,来得太晚,若他再早来,再早来些……
    “当啷”
    手中长剑落地,在寂静的夜里激起一串清响。
    幕亓一顾不得那许多,他一把抱起江书,只觉女孩身子还温温热热的。他把她放平在床榻上,抖着手为她盖好被子。他知道自己该去请太医,太医院离万辰阙不远,他快走几步,半炷香的时间就能走个来回。
    可他不能把江书一个人留在这里。
    跟那小太监的尸首在一起。
    他不能再把她一个人抛下。
    略一寻思,幕亓一又把江书从被子里刨了出来,背在了背上。
    “你忍一忍,我带你去太医院。”
    幕亓一知道,他一个前程大好,先帝亲自指明了晋升之路的御前侍卫,深更半夜背着一个……一个衣冠不整的小宫女,出现在太医院,会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他全都知道,可他不在乎了。
    他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感受到这种,生怕失去生命中最宝贵之物的恐惧。
    从前,他娘要送走万吟儿时,万吟儿在营地里被沈无妄控制起来时,他心中……只有不舍,和愤怒。
    和他现在所感受到的恐惧,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他怕了,他真的好怕,怕失去……
    幕亓一别别扭扭地背着江书,刚迈出偏殿的门。
    “咳咳……”轻轻的咳嗽的喘息声,从肩上传来。
    幕亓一猛地一愣。
    心脏从恐惧到惊喜,一瞬间的快速过度让他觉得眩晕,几乎要站立不稳。
    “世子……”江书轻轻的声音,从背上传来,带着些嘶哑和迷糊,“你要带奴婢去哪儿?别、别把奴婢塞进恭桶里……”
    幕亓一失笑。
    什么塞进恭桶里,那不过是逗她玩的话,谁知道她居然当真!
    幕亓一没放下江书,“本世子见你晕着,带你去太医院。”
    “晕着?我怎么……”江书慢慢想起来了,刚才那可怖的一幕,“世子,奴婢不能去太医院,会惹人非议!还有,那小钱儿……”
    此刻,幕亓一已完全冷静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放心,处理掉了。”
    江书顿了顿,完全不想知道幕亓一是怎么处理的。
    江书:“世子,奴婢的事,没有旁人发现吧?”
    “没有。”
    “劳烦世子,放奴婢下来。奴婢要回去……”
    她没死,她捡了一条命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当下最好的选择,便是……当做无事发生。
    见幕亓一不动,以为他又要犯倔,江书急急劝道:“世子,奴婢还要替贵人去福康宫守寡,认得奴婢的人越少越好!更何况是太医院那些大夫!”
    福康宫里的老太妃,太医院每七天就要去请一次平安脉。就算是白纱遮面,接触得时间久了,也难免不露出什么破绽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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