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官冷笑,口中喷出烈火更盛,“伶牙俐齿!你可知,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是大盛子民,一身一命,就该任君上肆意采颉!还有何不服,有何不忿?”
    江书只觉胸口一团郁气:“我就是不服!凭什么……”
    “你不服,有用吗?还不是要入宫,还不是要苦苦地去争夺那个妃位?还妄图专宠,妄图诞下皇长子,你也不看你出身卑贱,原是不配……”
    “我有何不配?!”反正也躲避不了那判官口中喷出的焰火,江书干脆双手掐腰,梗着脖子要迎上,“我若做了皇帝,才不会像他那么卑鄙……”
    “你!”
    判官青紫的脸涨得通红,“你、你大逆不道!不顾礼义廉耻!该死!该死!”
    江书笑了。
    她出身寒微,是顾府最底层的粗使丫头,本就没受过贵女那些《女则》《女戒》《女训》的教育。
    这辈子,这二十来年,她过得不好,从未有那一刻想过,要感恩那高高龙椅上的皇帝。
    更不用说……
    他还逼死了对她有恩的甘太后,给女官造黄谣、泼脏水,处处为难她心悦的沈无妄,妄图强迫崔皇后。
    鸿庆帝这个人,若不是皇帝,放在民间,他的所作所为,那一条都该死罪!
    可他偏偏就是个皇帝。
    世间律法他统统时若无误,根本不受其一丝一毫的限制。
    就是这样一个人……
    “我、我凭什么不能取而代之?”
    “我比他孝,比他贤,比他勇毅,也比他能干!”
    不说别说,江书活到这么大,这辈子最快意的一次,就是廷杖皇帝。
    那是烁古绝今的功绩!
    往前数一千年,往后再过几百载,再不会出现一个人敢和她一样,对着至高无上的皇权,扬起廷杖。
    眼前那红面判官似乎被江书气得不轻,他口鼻中都持续不断地喷出火来。
    江书只觉自己鬓发都几乎要被烧焦,她却全不退缩。
    只觉手中模模糊糊好像攥到了什么,江书下意识地抽出抵挡。
    “啊……”
    一声闷哼。
    江书只觉身上剧烈地一颤,竟是被人重重推倒在地上。
    好热!
    江书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的竟是烈火和滚滚浓烟,她登时便被呛出了眼泪。
    这是……花楼着火了?
    江书张口正要呼救。
    冷不防腰身被人从身后箍住,一道陌生的男声传来:“别动!”
    这声音,听起来怪怪的,像是说话之人莫名其妙地卷着舌头,听着……就不可信!
    江书不管不顾,继续挣扎。
    雨点般的拳头,直落在那沙国人身上。没那么痛,却有点扰人。
    管家不耐烦了。主人只说哟啊带回去活的,没说必须无损,不能受伤吧?现在,花楼已经乱了起来,再拖延下去,他怕就要露了行藏!
    想着,这沙国人对着江书后颈高高扬起手。
    “夺!”
    一道银光闪过。
    管家动作只微微一顿。
    他看见一道身影,自烈火中突出。
    银色寒光一闪,直逼自己脖颈!
    这管家在波波夫身边多年,放眼整个沙国,他这身功夫都算得上极其强横。
    竟在这盛国的花楼里,叫随随便便一个护卫,龟公、小倌儿一流的人,逼得节节倒退!
    管家心中一惊,身子敛翅蝙蝠一般往后急退,护住自己要害。
    却不曾想。
    那银光在半空中打了个旋儿,径直取向管家扛在肩上的江书。
    江书只觉腰身一紧,被什么软物凌空卷住,往后一扯。
    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不用回头,就知道:
    “沈无妄!”
    “别怕。”男人接到江书,身子在半空中旋了半圈,卸了力,才把女孩轻柔地护在怀里,“伤到哪里不曾?”
    “我没事。”江书看向刚才妄图绑走自己的男人,“是他放火,抓住他!”
    可是,已经晚了。
    那管家见带不走江书,干脆撞开身后雕花窗,往下一跳。竟就这么没了影踪。
    从沈无妄怀中挣了起来,江书往前追了几步。
    男人依旧从身后把她整个人抱在了怀里。
    “沈无妄,你……”
    还不等江书再说什么,沈无妄抱着女孩,也轻盈地越过了那扇窗。
    江书一双小手紧紧捂住口,勉强压住失重激起的一声尖叫。瞬息间,她被男人抱着,稳稳落地。
    把地狱一般的灼热,甩在了身后。
    一落地,江书立刻回头,看向身后花楼。
    那么精巧奢华的销金窟,就这样,在烈火中湮灭。
    身周,那些在花楼里原本熟悉的一张张脸,莫不是被灰弄得灰扑扑的,不少姑娘衣冠不整,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是猫儿姨的心血,怎就、怎就这样没了……”
    江书也觉眼眶发酸。
    她猛然想起:“芳雀!”
    她闷着头,正要往花楼里冲。
    被沈无妄一把拦住。
    “你放开我,小雀儿还在里面!”江书急得快要哭了。
    “若等你来救,人都烧焦了!”沈无妄冷哼一声。
    一旁,芳雀抹着泪,从人群中跌跌撞撞地冲出,“姐姐,我险些就见不着你了!”
    她眼神闪烁着,避开沈无妄。
    脸颊也有些微红。
    她刚刚睡得正香,就被这个男人连着被窝一块扛在肩上,是第一波逃离了火场的人。
    她一张眼睛,就认出来了。
    这个男人,不就是她曾经才溧陵救过,偷偷藏在酒楼的男人吗?他……他还是那样,好看得令人心动!
    第284章 沙国密信
    尤其是这个男人抱着她,穿过重重的烈焰,连自己的衣摆着了火都顾不上拍灭。
    一心一意只为护着她。
    想着,芳雀一颗心在胸腔里通通乱跳,一张小脸也一阵阵地发红。
    江书伸手为芳雀擦泪,只觉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烫。
    “没伤到吧?”江书心口一揪。
    芳雀连忙摇头,掩住自己脸颊。她着急地看向江书,“姐姐,你、你没事吧?”
    见芳雀身上确实不见什么伤,江书双腿一软,险些跌坐在地上。
    若芳雀真在花楼里出了什么事,她怎么向玉漱交代?她到死都不会原谅自己!
    “没事,你我都没事就好。”
    江书这才看向一旁的沈无妄,她脸又有点红,想来是被熊熊燃烧的烈火映的。
    江书声音有点小,“你、你呢?”
    刚刚跟男人说自己和他,没有以后了。
    就被他连着救了两次。
    江书在心中微叹。这个人情,怕是往后再不好还……
    沈无妄攥了攥手指,把被火燎成一片的小臂藏在身后,“无事。”
    见江书上前,似要查探自己身子的模样,沈无妄道:“刚才那人,叫他给跑了。”
    想到那人极大可能就是花楼纵火案的凶手,江书一颗心都火烧火燎。她知道这是猫儿娘一辈子的心血,竟就叫人这么平白地毁了。
    是恩客做的,还是旁的什么人?
    沈无妄又道:“那人也算是了解花楼,知道每日这天蒙蒙亮的时分,花楼中人最为困倦,才叫他得了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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