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顾太后向江书:“罢了。你……去吧。哀家会派人跟皇帝说明这一切,说你是无辜的。”
    就这么过去了?
    江书心头一凛,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太后的转变太过突然,太过反常,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其中有诈。
    她忍不住:“那,顾妃娘娘呢?”
    “她?哀家派人接她回来,为她作证,就说她是不小心,拿错了东西。”
    但,那也是承认
    投毒的人,是顾如烟。
    莫非,太后和顾如烟这对姑侄,竟这般不谐?
    江书百思不得其解。
    江书走后,顾太后疲惫地歪在凤座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唤门外的老嬷嬷进来。
    老嬷嬷一看顾太后的脸色,连忙上来扶住,心疼得不行:“太后娘娘,刚才奴婢见到江妃娘娘走时,面上神情也不好。您……没和她说?”
    顾太后摇了摇头,“哀家说不出来。”
    “娘娘,您不是故意的……”
    “虽不是故意,到底耽误了她一辈子。她是哀家的亲生女儿,哀家却从不曾养育过她一天,她靠着自己,挣到了这个位置上来,烟儿还要给她下毒。是我们顾家,对不起她。”
    “可是,太后娘娘您的身体……您再不告诉她……”
    老嬷嬷跟着顾太后一辈子,不忍心看她有什么遗憾。
    顾太后摇了摇头,“再等等吧。先把烟儿的事,处理好。”她顿了顿,“此事若遮掩不过去,哀家便去求皇帝,让烟儿去城西玉清观,带发修行去。”
    两人说着,老嬷嬷扶起顾太后,离了正殿。
    两人凑不曾注意,凤座后的窄窄隔间里。
    橘叶浑身颤抖。
    她……她都听到了什么?!
    怪不得今日顾妃临走时,非要把她留在太后身边,让她随机应变。
    原来是安排她打探这些!
    怪不得太后对江妃总是留手,还为了江妃不止一次斥责在家娘娘。
    江妃……竟是太后的骨肉!
    太后的……
    野种!
    另一边。
    福康宫中。
    顾如烟缓缓睁开眼。
    睁开眼这一刻,她就知道,她不曾被挪动,还是在江书的永寿宫。
    可……江书呢?
    “顾姐姐,你醒了?你吓死臣妾了!”一道柔柔的女声自身侧传来。
    顾如烟转头,看见彤妃着一身浅粉色宫装,坐在床边,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眼底甚至还有两滴眼泪。
    顾如烟立刻知道,鸿庆帝必在身边。
    顾如烟故作虚弱:“我、我这是怎么了?肚子好痛……”
    身边,一道低沉的男声传来:“你中毒了,幸好发现的及时,太医已经给你解毒了,好好休息几日便无事了。”
    “皇上……”顾如烟撑起身子,“臣妾,中毒了?”她瞪大眼睛,“江妃……江妃她如何了?臣妾、臣妾因她禁足,怕她想左了,便违反宫规,私自来看她,求皇上赎罪……”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
    再说,中毒受伤害的人,是顾如烟。
    鸿庆帝自然不会怪她。
    “无事。”鸿庆帝摆摆手,“你不要放在心上,好生养好身子为上。”
    “是……”顾如烟乖顺道,随即皱眉,“可、可臣妾只是在江妃宫中喝了几口茶,是她叫臣妾喝的,再不曾吃过旁的东西。臣妾怎么会中毒?”
    第420章 慎刑司进去就出不来了
    顾如烟话音刚落,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鸿庆帝握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眉宇间闪过一丝不悦。这……也是鸿庆帝想不通的地方。
    江书禁足永寿宫。可她这个禁足,是自己求来的。满宫上下稍微打听打听都知道,江书是为救彤妃,才自请禁足。无论是彤妃,还是鸿庆帝,表面上都要承她一个人情。
    等江书放出来,皇帝必有赏赐。
    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投毒?
    还是去害一个根本就没能力和她争宠的,顾妃。
    一旁,顾如烟身子软软地依在床榻上,轻轻叹了口气,眼角泛起泪光,看上去楚楚可怜。
    “皇上,臣妾……臣妾心里一直有个疙瘩,不知当说不当说……”
    鸿庆帝也是自小就认得自己这个表妹,年幼时还因为她总喜欢跟景瀚玩,不喜欢跟自己玩,恼过她呢。
    见顾如烟这副模样,鸿庆帝心中多少升起几许怜惜之情,“有话,但说无妨。”
    顾如烟咬了咬苍白的嘴唇,“皇上知道,江书曾在顾家做过……做过……”接下来的话,似乎很难以出口,“她做过臣妾的试婚丫鬟。”
    鸿庆帝语气沉沉:“知道。”
    江书出身卑微。
    当初多少人劝他,喜欢就玩玩,玩过就算了,不要纳入后宫。
    可是……
    笑话!
    他是皇帝,这天下最高的至尊。
    在他眼里。
    世间所有人,都比她贱。
    他们之间,本分不出来什么高低贵贱。
    鸿庆帝看向顾如烟:“说。”
    “是。”
    “七岁那年,臣妾年幼无知,不懂事……”顾如烟说着说着,眼中浮现出回忆的神色,“那时候,江妃也还小,娘看她头面生得整齐乖巧,就调她来臣妾院子里,贴身伺候。可……可臣妾身边的婢女,都是自幼跟着的,都不喜她……”
    鸿庆帝点了点头。
    像顾如烟这种世家大族的女子,贴身的丫鬟可不就是从小便挑选在身边,陪伴小姐一同长大。
    这样才能养出来忠仆。
    像江书这样,横空插进来的,确实不易为人所容。
    鸿庆帝:“接着说。”
    一旁的彤妃也提起裙子,款款地坐到顾如烟身边,握着她冰凉的手,宽慰道:“顾姐姐,皇上在这儿,你且说吧,不要怕。”
    一句“不要怕”。
    彤妃的暗示,顾如烟听懂了。
    她咬唇,接着说:“江书就在臣妾院子里住下,一开始,她也还算得力机灵。可后来有一日,不知怎的,江书的娘闯进了臣妾的院子。”
    顾如烟说到这儿,身子瑟缩了一下,黑葡萄似得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沉浸在过去可怕回忆中的模样。
    “皇上,江妃的娘……是个……疯女人。”
    “她进了臣妾院子,就东翻西找,非说、非说是臣妾,把她的儿子,给藏起来了。”
    “儿子?”鸿庆帝一愣,“江书有兄弟?怎么没听她提起过?”
    “没有……”顾如烟语气沉沉,一副依旧十分害怕的样子,“她娘是大着肚子进的我们顾家,爹娘看她一个女人可怜,又痴傻,怕她死在外面,才收留了她。她只生了江书一个。孩子生下来,她娘就更疯了,逢人只说她生的是儿子,叫坏人给藏起来了……”
    “恰好,那天江书不在。”
    “臣妾那时候年纪小,可也知道藏男人什么的,不是好话。只得叫下人们,拦住江书的娘,堵住她的嘴。可她疯今儿上来,十分怕人……四处乱咬。拦她的下人被惹急了,就打了她,还押着她肩膀,把她的头脸压在水里,让她冷静冷静。”
    顾如烟眼眶红红的,“皇上,臣妾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
    彤妃连忙抽出手帕,给顾如烟擦眼泪,“顾姐姐,你那时候还是个孩子。孩子懂什么?又被吓到了,你别怪自己。别说是你,便是臣妾,骤然被一个疯婆子骂到脸上来,也是要恼了的……”
    说着,她看向鸿庆帝:“皇上,您说,是吗?”
    鸿庆帝点点头,“继续说。”
    顾如烟:“可就在这个时候,江书办完差事回来了。”
    “她一见她娘被人这样对待,当即就疯了,也不管对方是谁,上来就又抓又咬,简直……简直就也像个疯的。下人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一时不察,竟被她冲撞开来,跑到她娘身边去了。”顾如烟说到此处,身子又是一抖,仿佛回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江书哭喊着把她娘从地上拉起来,可她娘已经昏迷过去……江书那时候还小,见她娘闭过气去,以为她娘死了……”
    “她疯劲儿上来,竟说是臣妾害死了她娘,抄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朝臣妾砸过来!”顾如烟说到此处,用手帕捂住脸,似乎是不忍再说下去。
    彤妃连忙轻抚她的背,柔声问道:“那后来呢?”
    “江书伤了臣妾,自然是被我娘赶出了臣妾的院子。可那之后,江书的娘,身子便越来越不好。皇上……您说,江书妹妹心里,是不是还在怪臣妾啊?”
    鸿庆帝皱眉。
    顾如烟说的这件事,是积年的小事。
    可人和人之间的爱与恨,往往就是这一件接着一件的小事,慢慢累积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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