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满蘅皋伸手触摸着不同的颜色,他的身体也随着被触碰的颜色不同被染成不同的颜色。满蘅皋的脸上满是笑意,像是在玩一个好玩的游戏。
    赵庭燎神色莫名。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房门被敲响。赵庭燎连看都懒得看,只专注眼前符篆产生的幻像。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声音:“赵庭燎,是我。”
    赵庭燎一怔——是姜央的声音。
    赵庭燎瞬间抬起头:“姜央?”
    门外的声音说:“对,是我。”
    赵庭燎沉默一瞬,问:“你怎么来了?”
    门外的声音回答:“我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赵庭燎:“……”
    理智上,赵庭燎应该让门外的玩意儿滚蛋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说出口的却是:“你想我了?有多想?”
    门外的声音愣了愣,随即用姜央的声音回答道:“很想很想,我现在特别希望能给看到你。”
    “它”的声音柔软起来,像是掺杂了无尽的缱绻:“如果能够见你一面,这会是我最幸福的事情。”
    赵庭燎脑补了一下姜央说这句话的表情和神态,却发现在他的脑补中,姜央如果真的说出了这句话,脸上的表情也大概是隐忍的、受不了的、下一秒就要吐出来的恶心。
    赵庭燎:“……”
    他脑补都脑补不出来姜央会对他好一点。
    赵庭燎无奈,他对门外的声音说:“可是我不想你,怎么办?”
    门外的声音:“……”
    第68章
    事实证明, 太狗的人在哪里都不受欢迎,门外的东西听了赵庭燎的话后,气的连踹三下门, 恨不得把这该死的门直接踹开。
    结果当然是没踹开,在赵庭燎没有犯规的情况下, 这扇门固若金汤。“它”没有办法,只能在发泄一通后愤愤地离开了。
    赵庭燎撑着下巴, 忽然就忍不住在想,万一真的有那么一天, 姜央当着他的面, 用这样温软而缱绻的语气说想他……
    赵庭燎打了个哈欠,觉得他还是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
    第二天一早, 姜央就被黄管家叫起来吃早饭。姜央很不想吃早饭, 但一想到还在副本里,姜央就瞬间没了睡意。
    早饭依旧在兰桡院的餐厅,但这一次,三人到的时候, 却发现餐桌上只有卓溢酒一个人。
    姜央有些好奇:“老爷子不在吗?我师傅呢?”
    卓溢酒冲着他们抱歉地笑了笑:“老爷子年纪大了, 昨晚又担心蘅皋,以至于一晚上没睡着。今日一早发现他着凉了,已经在请医生了。”
    “阿卷昨夜在公司处理事务,今日还没回来。”
    “至于说星大师……他说他要为蘅皋招魂,就不吃早饭了。”
    “实在抱歉, 今日只有我陪着几位,失礼了。”
    这说的很有条例又彬彬有礼,姜央看过去, 就见卓溢酒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又能让人感受到他的歉意,又不会觉得他很虚假。温和的笑容配合着他身上的那一身一身灰色的长衫,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谦谦君子的模样。
    ——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温和内敛的人,有一个内心暴虐甚至杀人成瘾的儿子,而这个人还帮着隐瞒呢?
    姜央冲着他笑笑,大大咧咧地坐下,毫不在意地说道:“这有什么,老爷子身体还好吧?”
    卓溢酒微微点头:“医生说了,就是着凉,没什么大毛病。要不是老爷子年纪大了,连药都不用吃。”
    在卓溢酒的陪同下吃起早饭,姜央没话找话问:“卓先生,你现在还画画吗?在哪儿画?”
    卓溢酒答道:“还画的,一般也没什么固定的地方,我不太喜欢困在画室里画画。但自从蘅皋出了事,我也没再画过画了。”
    提起画画,卓溢酒从内而外散发的都是温和和喜悦,仿佛这一刻他满身的疲倦和郁气都在刹那间消失不见。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喜欢画画。
    姜央咬下一口带着汤汁的小笼包,继续问:“卓先生,我也学过画画,但是没有名师教过,就只是在兴趣班上过几节课。但我对画画挺有兴趣的,你能不能教教我?”
    说完,像是怕自己的要求十分冒昧一样,姜央睁大双眼,脸上挂上略带几分羞涩的笑容:“也不用教我什么特别深奥的东西,您能指点我几句,就够我受益无穷了。”
    好听的话谁都爱听,听到姜央的要求,卓溢酒一点没觉得冒昧,甚至还表露出几分欣喜来。他笑着点头,说:“正好我最近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教教你也无妨。”
    姜央眨眨眼,又问道:“卓先生,你的画都是交给满卷小姐出售的吗?我听说她为你办过画展,你的画卖的很好呢。”
    或许是听到了“满卷”的名字,卓溢酒的表情微微凝滞了一下,像是人到中年的男人在外面花天酒地时听到了老婆的名字一样,尴尬仿佛是出骨子里冒出来的。
    不过随即,卓溢酒便恢复了笑容:“也不算好,说实话,大家其实喜欢收藏死人的画。”
    姜央一怔,他的眼底是真实的疑惑:“为什么?”
    卓溢酒的笑容变得意味不明起来:“用你们年轻人的话说,那就是因为死人不会塌房。”
    姜央差点被嘴里的小笼包噎死。
    叶悬灯张大了嘴巴,问:“这是什么意思?”
    卓溢酒压低了声音,说:“你们要知道,活人总会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让人无法理解的事来,尤其是老年人——”
    老年人?
    姜央觉得卓溢酒在讽刺满庭芳。
    “人年纪大了就会变得固执又不可理喻,常常做出令人费解的事来,稍有不慎就会晚节不保,导致他用一生制作出的艺术品瞬间变得不值钱。”
    “所以,捧一个活着的艺术家是一件很有风险的事的,愿意这么做的人当然有,但不多。”
    姜央总觉得卓溢酒在暗示什么。
    他还等着卓溢酒继续放瓜,卓溢酒却忽然改口,对几人说道:“我在满园也有一间画室,如果几位不嫌弃,不如去我的画室参观一下?”
    姜央吃饭的手刹那间顿住。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赵庭燎,赵庭燎接收到他的目光,对着卓溢酒笑了笑:“好啊,那便却之不恭了。”
    他们本就想找个机会和卓溢酒好好唠一唠,却没想到卓溢酒竟然率先提出了这个需求,以至于姜央都忍不住想,太顺了,真的是太顺了。
    他的运气这把这么好吗?
    卓溢酒在满园的画室很偏僻,几人走了快半个小时才到。要是姜央估计的没错,这间画室应该在满园很角落的位置了。
    这间画室是一间窗明几净的屋子,画室不大,光线却非常好。卓溢酒刚打开门,姜央便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感觉——
    好像他忽然间置身于如茵绿草之上,周围都是暖洋洋的阳光,让他恨不得躺在草地上打个滚儿。
    卓溢酒冲着他们笑了笑:“进来吧。”
    姜央踏入画室,眼前的景象却在他进入画室的刹那发生了改变——
    有限的画室忽然变成了一片天高云淡的无限空间,脚下是如茵的绿草,头顶是蔚蓝的天空。有阳光晒在身上的温暖,也有风吹过带来的清凉——
    就好像,这个突兀出现的空间是真实的一样。
    姜央下意识回头,发现赵庭燎也在身边,姜央下意识松了口气。
    想对姜央笑笑告诉他别怕却被姜央直接无视的叶悬灯:“……”
    他笑个der笑。
    发现所有人都一起出现在这里,姜央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也终于有闲心思考自己的处境。
    脚下的触感不对,姜央蹲下身,才发现他的脚下踩的根本不是什么如茵绿草,而是绿色的油彩。油彩在地上团团成画,造成了绿草的错觉。
    但奇怪的是,明明脚下踩的是软软的、尚且没有干透的油彩,这些油彩却并没有沾染到姜央的鞋子上。
    姜央伸出手戳了戳绿色的油彩,软的,但油彩也没有沾染到他的手上。
    卓溢酒忽然说:“你碰了绿色的油彩。”
    姜央抬头:“不能碰吗?”
    卓溢酒摇摇头,说:“那你就是绿色的了。”
    说完,姜央浑身上下刹那间变成了绿色。没有镜子,姜央看不到自己变成了什么模样,但从赵庭燎努力憋都憋不住的笑容里他还是不难猜出,他现在的样子有多滑稽。
    姜央:“……”
    姜央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绿色一点没掉,姜央顿时苦了脸:“我会一直是绿色的吗?”
    卓溢酒道:“那不一定,因为绿色不一定永远是绿色。”
    姜央:“……啊?”
    这个话题也不知道涉及到了艺术还是哲学,但很明显,面对姜央的一脸懵逼,卓溢酒没有解答的意思,而是转移了话题,说道:“现在,你不能触碰其他颜色的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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