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不敢懈怠,赶忙煎了药送来,裴晏一口气灌了,仿佛安心几分。
    然而这药并没有什么用。
    当晚裴晏就做了个梦。
    梦里是极柔软温热的怀抱,宋铭川在他身下,乌发散乱,却伸手将他拥住,那双往日清亮的眸子像覆上一层水雾,任由他施为。
    他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只觉得似乎是在肆意索取,而梦中的宋铭川因着他动作,时而紧锁眉头,时而失神惊呼出声。
    他狠狠地一口咬上了宋铭川的后颈,如愿以偿地看到宋铭川身体绷直,腰部弧度线条如同被雕琢的美玉。
    这一场梦疯狂而又荒唐,裴晏骤然从梦中惊醒,大口呼吸冰冷的空气,却察觉到自己身下一塌糊涂。
    明明只是想亲近宋铭川,眷恋那股叫他沉溺的气息……不知何时却变了味。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只觉得自己似乎是疯了。
    第27章
    东风桃花盛, 一夜满城春。
    京城迎接来春天,裴晏也一日日褪去青涩,叫宋铭川还能揉搓的小糯米团子仿佛还在昨日, 而如今……
    宋铭川拂开折羽宫的柳枝。
    裴晏正在练剑。
    他的剑极锐, 动作也行云流水, 叫人只觉得赏心悦目, 但唯独踏入这片剑光中才能明白它的厉害。
    这是裴晏向方宁学的剑。
    几年前郊州一事办得极好, 裴帝又重重地赏赐裴晏不少东西, 叫四皇子的地位在前朝暧昧不清,而裴晏自己却并不在意地回了折羽宫,门一关,谁来也不见。
    方宁从养好伤之后便跟在了裴晏身边一同回宫, 潜伏在折羽宫中休养了段时日。
    然后某日深夜, 他踏入了暗卫所,只带上一把剑,彻夜未归。
    第二日,方宁便跪在裴晏前行礼,身后带上几名身上同样血腥气极浓的暗卫。
    裴晏并不好奇他的手段, 也从不质疑他的能力, 只是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然后叫方宁带他去暗卫所。
    宋铭川本来觉得裴晏这么小便去看暗卫所会不会移了心智,毕竟从传言中看,暗卫所几乎是为杀人而生,手段残忍。
    但想了想还是由着裴晏去了。
    裴晏总要经历这些,在《与君行》中他就经历过了,没道理自己来阻拦他。
    回来后裴晏面对他时倒没什么异常,只是叫方宁开始教他学武, 他从小便不是养尊处优,又极能吃苦,进展几乎一日千里,连方宁都不由赞叹。
    比如如今。
    宋铭川折了朵花苞朝裴晏掷去,裴晏剑锋一侧,轻轻松松将那朵花挑在剑尖,朝他一笑,如晴空初绽。
    “老师。”
    “何时发现我来的?”宋铭川瞧着他收剑回鞘,又将那朵还没盛开的花苞小心翼翼收进怀里,整个动作收拾得妥妥帖帖。
    “早发现了,老师一到院子里我就发现了。”裴晏把那朵小花苞收好,欢欢喜喜地要黏上来,动作却又一顿,停在原地。
    他长开以后,脸逐渐褪去了少年时还有些圆润的稚气,混血儿五官轮廓的优越一览无余,那双原本像湖水般蓝的眸子颜色更深了些,有种望着海洋般的深邃。
    孩子果然是长大了,倒不再见着他就往身上黏,宋铭川瞧着他站在几步外,已经有了玉树临风的俊美,暗自啧啧两声。
    小时候其实还不觉得,但裴晏慢慢长大,某些角度和侧脸便和现代的裴总简直一模一样,宋铭川好几次见到他就呼吸一窒。
    太像了。
    或许是因为就是同一个人的缘故,举手投足、长相都完美契合,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只是再年轻些许。
    但只要对上眼睛就知道,裴晏就是裴晏,那双蓝汪汪的眼睛还是最干净好看,没有那样强势的压迫。
    宋铭川看他自觉站在一步之外很有分寸,于是也自觉不靠近他,严格把控距离和裴晏说话。
    裴晏没挪步,只是悄悄地嗅了一口宋铭川身上的气息。
    自从那日梦中醒来,裴晏就发现,自己似乎越发渴求着靠近宋铭川……甚至不止靠近。
    以往只需要站在身边就能满足,如今非得想要肌肤相贴,但只要稍一触碰,他浑身便战栗似的愉悦,几乎要叫他承受不住。
    以往他还敢往宋铭川怀中钻,如今却是半分不敢,他仿佛被感官操控一般,又是想靠近,又是想退离。
    裴晏不知道这是为什么,觉得那日的梦是亵渎,是不可言说的混乱,让他回想起来片刻就要面红耳赤,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只能悄悄压在心里,不敢和宋铭川说半句。
    ——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把这事告诉宋铭川,可能会有极严重的后果。
    宋铭川打量着裴晏,小孩儿跟雨后春笋似的窜,营养也跟上了,长势喜人,已经比他还高些,两人从后院绕到御花园,边走边聊。
    从裴晏平定郊州雪灾一事已过去几年,裴帝身体逐渐衰老,朝中针锋相对的气息也越来越重,三皇子与大皇子几乎势同水火。
    六皇子也上了朝。
    他才十岁,被裴帝牵来朝堂前,朝上当场就炸了锅。
    那一早上吵翻天,几派大臣唾沫横飞,这下连裴帝都拉不住吵架,最后是裴帝动怒摔了一个杯子,朝堂才鸦雀无声。
    “都当朕死了吗!”
    没人敢接这话,但裴帝自己说完就开始咳嗽,旁边的汪仁赶忙地给他端来参茶润喉。
    诸位大臣都各自看了彼此一眼,心下焦虑,却没再作声。
    与朝堂上刀光剑影完全相反的则是四皇子裴晏,他就像这个皇宫里的隐形人一般,没什么存在感,也不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
    他平定郊州雪灾有功,裴帝许了他更多珍宝,又再迟来地叫了些大儒给他授课,这才给了他正式的皇子该有的待遇,但就在所有人伸长脖子以为四皇子也能争一争皇位时,裴帝打住了。
    他没叫裴晏上朝。
    一名皇子不能上朝掌握朝堂风向,几乎是被判了夺位之争的死刑。
    这举动叫朝臣们心下明白,皇帝是根本没属意四皇子上位,只是慢慢儿地才补些东西赏赐罢了。
    一时间除了与裴晏共同在郊州的老臣心思还有些活络外,其他人都把这个四皇子当成注定的弃子。
    大皇子和三皇子也并不把这个毫无根基的四皇子放在眼里,叫他们看来,最得宠爱又有柳贵妃吹枕头风的六皇子才是心腹大患。
    而如今这个黄口小儿站上了朝堂,几乎是明摆着宣战,三方几乎混成一团。
    如今就爆出一件事。
    这事是大皇子在朝堂上提出的,说江南官员涉贪腐,金额极大,几乎要在江南自立成王。
    这言论一爆料,三皇子与皇帝同样变了神色。
    ——三皇子的母妃出身江南,正是金陵望族,这一言论直指何人已十分明确,而“自立成王”是个极其诛心的指控,若是被定下,他岂不是成了谋反!
    而皇帝神色变化也正是这个“自立成王”,几乎瞬间就戳中他因身体不好而越发敏感的心。
    加上他冬猎回京城时,京中传来流言,说三皇子与极熟宫内,广交往,与不少内侍都有往来,这又让裴帝想到了他不知道四皇子在读什么书而三皇子却知晓。
    这是裴帝最不能容忍的,他当即将三皇子痛斥一顿,不由分说便责令禁足三个月,不许三皇子踏出宫殿一步。
    三皇子恨得咬牙切齿,可他又出不了宫门,大皇子趁机又派人阻扰了他通风报信的人,只瞧着他坐以待毙。
    这时柳贵妃出手了。
    柳贵妃朝中有柳尚书做靠山,耳目众多,她又十分能抓住时机,便向裴帝进言,要叫她哥哥柳尚书同六皇子一同南下,查个清楚。
    大皇子岂能容忍六皇子一派渔翁得利,当即又掀出许多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乌烟瘴气。
    ——方宁在朝堂之上听完,转头就报给了裴晏。
    这段日子来朝堂在吵什么,裴晏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陛下如今身体只怕不大好。”方宁道,“他头风痛又患了,身边的太监汪仁一日要给他端三次药,他还要斥责汪仁,觉得自己很健康。”
    “还能活多久?”裴晏不在乎这人健不健康,但若死得早了些倒麻烦。
    他的话仿佛那不是他亲爹,而是个什么麻烦物事,方宁汗颜了一秒:“……倒也没到这一步,三五年内性命应该是不成问题。”
    裴晏就更无所谓了,“那还长得很。”
    宋铭川沉思:“如今三皇子被禁足,大皇子与六皇子争得厉害,江南贪腐若要查,必然会派人南下,不知会是谁。”
    “据说会派刘尚书,这刘尚书是陛下的人,平日铁面无私,从不与皇子来往,是个直臣。”方宁回禀。
    他说的是“据说”,但语气已有八分准。
    “那只怕要这位尚书折在江南了。”宋铭川皱眉。
    刘尚书是难得正直无私的臣子,若是被三皇子一派给抹杀未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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