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这样说,王焘就不说话了,心里却还是有点不确信。
    他看薛三郎制药的过程彷如看天书,那些柳树叶子柳树皮捣一捣蒸一蒸就变成了白色的粉末,中间还有滚着泡的酸水和冒着火的沙土,哪有这样做药的?!
    不过若不是此等神奇的过程,怕也炮制不出这立竿见影的药效。
    748进屋了,满肚子疑问但又跃跃欲试的太医署众人马上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乙酰水杨酸的事。
    真能止痛吗?
    什么疼痛都能止吗?
    吃了药之后人是真的不痛还是感觉不到痛?外伤能不能用?
    “你们先别说那些……”
    一旁的靳武赫仗着人高马大强行挤了进去,着急地吼道。
    “我家将军还没退热呢!若这丹药真的好用,那给我家将军也服上一颗!”
    他嗓门奇大,一嗓子吼出去,原本还在议论不休的众人顿时安静了。
    是了,还一个王晙王将军呢。
    “王将军还没退热?”
    王焘皱眉问靳武赫。
    “之前抓的汤药可是喝了?”
    “喝了,但也没喝进去许多,牙关紧咬灌进去了,但是一会儿又吐了出来。”
    靳武赫急得直抓头。
    之前他们信不着这姓薛的监作,便选了让太医院的医正给开汤药。汤药是好的,却没想到王晙喝不进去,一碗汤药吐了半碗,到现在还是热度不下。
    眼看着高舍鸡服药之后不久便能下床,自家将军还躺在榻上人事不知,靳武赫心里这个后悔就甭提了。
    你说他怎么就糊涂了呢!?张御史亲自推荐的人还能错得了?他要是之前也同意吃薛监作的药,王将军现在说不定已经醒了。
    不过后悔懊恼都无济于事,靳武赫只能安慰自己,好歹高舍鸡还替自家将军试了药,第二个吃更稳妥更安全。
    只是不知道薛监作会不会心存芥蒂,不给他家将军丹药啊……
    748当然不会那么小气,但它要先确定一下药物的效果和副作用。
    在仔细询问过高舍鸡服药感受,并记录下高舍鸡的体征数据之后,748很痛快地给了靳武赫一撮乙仙水杨酸粉末。
    之所以给粉末,是因为王晙暂时无法吞咽,只能混合液体服药。
    好在它制作的乙酰水杨酸纯度足够,少量粉末可比一大碗汤药好入口多了,这一次王晙顺利地把药吃下了肚。
    接下来就只能等,参照高舍鸡的情况,药效发挥至少要1-2个时辰,单看病人个体情况。
    期间它也和靳武赫讲清楚了,退热之后还要喝汤药,乙酰水杨酸解热镇痛只是治标,王晙的风湿热想要痊愈还是要解决感染的问题。
    “我这倒是有大蒜素静脉滴注,但这种药杀不了你家将军感染的那种菌,所以还是要请太医署的几位大人开方。”
    大蒜素?
    静脉滴注?
    太医署一众人的耳朵都竖起来了。
    薛三郎能从柳树皮中炮制乙仙药,但这个大蒜素顾名思义就是大蒜做的了?
    可静脉是什么脉?要怎么滴注?是把大蒜榨出汁水吗?
    正说话的功夫,外面又有人敲门。
    这回敲门的力道比靳武赫轻了许多,但声音却格外急促,还传来了呜呜咽咽的哭声。
    这是怎么了?!
    748起身去开门,结果门外竟然也是个熟人,正是之前坐热气球逃命时遇到的蒋亨蒋二郎。
    “果真是你!”
    蒋亨见748后大喜。
    “之前布尔贴跟我说起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以为他是认错了人,没想到齐兄弟你真的在这!”
    说完,他又一脸焦急地指了指门外。
    “能不能劳烦齐兄弟你看看我家阿弟,他这是第一次跟我们出来跑商,从昨日开始也不知怎的就上吐下泻,好好的一个人眼看着就要撑不住了!”
    他都这样说了,748当然不会推脱,马上出门去查看情况。
    蒋亨的弟弟被平放在一架板车上,两眼翻白,浑身抽筋,情况看着的确不大好。
    “几天了?”
    蒋亨一愣,马上反应过来齐四郎问的是弟弟的病况。
    他想了想。
    “发病有三天,但之前一天他就说肚子不舒服,我们那时还以为是干粮吃的不顺,毕竟在草原上也走了一个多月,风餐露宿十分辛苦。”
    闻言748面露差异。
    “你们没备着方便汤饼?”
    “我们这趟出来的久,方便汤饼早就吃完了,这是从铁勒买的干粮。”
    蒋亨抹了把脸。
    “这不是最近不太平嘛,铁勒那边内乱,最近突厥的默棘连继位,称毗伽可汗,到处都在收敛兵马抓奴隶,我们跑还来不及呢。”
    正说着,太医署的几位医官也出来了,其中一人看到病患,怔楞了一下,然后伸手便摸了蒋家阿弟的脉。
    “脉沉细尺,气促息微,怕是小肠泄之症。”
    说完这话,这位医官又取出银针在几个大穴轮番扎了好几下,板车上的青年这才缓过一口气。
    他嘴唇动了几下,似乎是有话要说,但因为气力不够也只发出了几声呻吟,一副气若游丝的模样。
    “小肠泄还是大瘕泄?”
    陈藏器也上手摸诊了一番。
    “像是小肠泄,但又有大瘕泄之兆,可是时间拖得久了?”
    他摇头叹气。
    蒋亨的脸白,一颗心瞬间沉到谷底。
    他求助似地看向748,布尔贴说齐四郎救了他们全族,眼看着要断气的大祭司都给救回来了,他阿弟比大祭司身体好多了,虽然连泄了好几天,但应该还有救吧?
    他看向748,748正在皱眉沉思。
    啥?
    啥谢?
    那是啥?!
    两位医官念叨了一大堆,统听不懂。
    “统哥,是小肠泄啊,还有个大瘕泄,就是痢疾,拉个不停,喷射而出的那种……”
    医官摇头晃脑还用术语,关键时刻还是薛大壮给统当翻译。
    是痢疾啊。
    统点头。
    是痢疾就好办啊,它可以用大蒜素治疗。不管蒋亨弟弟是感染了痢疾杆菌还是大肠杆菌,大蒜素都能治疗他的病症。蒋亨带着他来玛城找自己,也算是老天成全,歪打正着了。
    “来吧。”
    748朝着蒋亨招了招手。
    “让你的伙计把人抬进来吧。”
    它又在门口转了一圈,找了个车夫让他跑一趟龟兹城。
    “去羊毛坊铺面把洪娘子叫回来,跟她说来活计了。”
    第167章 还不如让我昏着呢!
    748这话是在门外说的, 王焘、陈藏器并太医署的几位医正医监们没听到,蒋亨等人也没听到。
    此刻一众人正围着昏昏沉沉的蒋六郎,在讨论他到底是小肠泄还是大瘕泄。
    蒋六郎是蒋亨的堂弟,蒋家的儿郎在成年后都要随着父兄出来跑商, 蒋亨比蒋六郎大了十几岁, 对这个小堂弟格外关照。
    只是没想到蒋六郎还是发了痢疾,而且发的格外急重, 两日不到已然起不了身, 急得蒋亨满嘴的火疱。
    这可怎么办?难不成这孩子就要交代在外面了?!
    一出草原, 蒋亨便开始求医问药,但都见效不大,于是蒋亨便把希望寄托在了龟兹城, 这是距离他们最近的大型城镇,又是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地, 那边的郎中肯定会比草原游医高明。
    结果在前往龟兹城的路上,他遇到了正在收割苜蓿草的廓落布人。蒋亨和廓落布头人布尔贴是老熟人了, 见布尔贴忽然出现在玛城附近, 他还觉得十分惊讶。
    怎么回事?廓落布人归附大唐了?
    “不是归附,是做工!”
    布尔贴头人跟蒋亨强调廓落布人的立场。
    “为了报答齐四郎拯救全族的恩情, 我们答应给大唐的牧场干三年活,三年后我们便可以回草原了。”
    他还把748妙手救人的过程给蒋亨讲了一遍。
    蒋亨一听这行啊!都是上吐下泻的病,那齐四郎都能把躺在山坳里等死的廓落布人救回来, 他家六弟是不也有希望!?
    于是便带着蒋六郎上门。只是他没想到今天齐四郎家名医荟萃,不但有太医署的几位医监医正,更有王焘、陈藏器这样的民间名医, 他家阿弟真是命不当绝了!
    蒋亨又是高兴又是担心,眼巴巴地看着几位郎中围着他那气若游丝的堂弟, 期待马上就能把堂弟救回来。
    只是痢疾虽然不算疑难杂症,但却有种类的分别,误治则生死立判。
    蒋六郎虽然年轻,但他泄的时间过长,又有奔波消耗,身体已经达到一个极限,稍有差池就要满盘皆崩。
    陈藏器用药大胆,开方大开大合,猛打猛攻。此举虽然对急症见效迅捷,但也因为打法过于激进而有误伤之嫌,陈藏器担心蒋六郎的身体受不住猛药挞伐,犹豫再三还是没敢开方。
    太医署的医监常年给达官贵人们看病,倒是十分擅长温和调方。可蒋六现在的情况明显不适合慢调,若不是不能尽快纠正病况,人可能很快就要只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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