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吱”一声,手边的车门发出一声脆响。
    李长青眼珠子动了动,他很想伸手去开门,但也只是想想,心底是虚虚的。
    “姐姐刚刚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竹听眠装傻,“有吗?”
    她眨眨眼,表情很无辜:“我只是走神了。”
    李长青一错不错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像是在想什么。
    竹听眠眼眸眯了眯。
    校门口有不少夜市小摊,晚归的大学生们来来往往,有说有笑地结伴回校。
    李长青动了动嘴,说:“我真的要回去了,姐姐。”
    竹听眠扬了扬下巴,“嗯,门就在那儿。”
    话虽是这么说,她的眼睛却是如鹰一般紧紧锁定了李长青的身影。
    男生被看的心里发毛。
    在竹听眠的注视下,他试探着,缓缓拉开了车门锁。
    “咔哒”一声,门开了。
    李长青回头,犹豫着去看竹听眠的脸色。
    见没有什么异样,他才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轻点脚尖,无比谨慎地一点一点挪下了车。
    又是在一片沉寂的氛围下,他关上了副驾驶的门。
    可身后直勾勾的目光并没有消失。
    李长青试着走了两步,脊背却是越来越凉。
    最后他还是折返了回来,绕到竹听眠的车窗前,低头询问是不是还有事没说。
    竹听眠仰头,和他的眼睛对视,眸色深处升腾起了一股玩味。
    她朝李长青勾了勾手。
    一顿饭下来,聊天话术异常高明的竹听眠就从李长青嘴里打听到了他的基本信息。
    17岁,今年的大一新生,老家在年城西溪县,父母都是务农的,现在是自己一个人在京城上大学。
    听完,竹听眠对这个单纯的农村孩子多了几分敬佩。
    京北大学面向外省,尤其是区县的招生,分数线要高出不少,而且还有名额限制。
    他一个乡下出身的孩子,能考进京北大学,想必是吃了不少苦的。
    说起来,她很久以前还去过年城西溪县。
    11岁那年,为了让父亲看到自己的能力从而允许她进公司学习,竹听眠特意创立了一个资助基金会,专门帮扶那些学习成绩不错但碍于家庭经济原因无法完成学业的乡村学子。
    那些个小县城是真的贫困,各方面条件都要落后一些。
    她当初作为资助人到访的几个孩子家里,无一不是家徒四壁,穷的揭不开锅。
    那是竹听眠第一次认识到阶级之间的贫富差距有多大。
    也是因为那,竹听眠在资助基金会里投入了不少精力,资助过的学子超过千人。
    后来她自己开了公司,同时还兼顾光盛集团的ceo,多方事宜一起占据了她的行程,竹听眠便将基金会交给了手下人打理。
    “你还没成年啊?”
    竹听眠忽的觉得很不好意思,自己一个成年人,居然蹭小孩儿的饭。
    同时她心中涌现了一股罪恶感。
    未成年,这可不好整了啊……
    李长青当即表示自己还有一个月就成年了。
    竹听眠一脸不信,就问他:“是吗?生日什么时候,我瞅瞅。”
    李长青老老实实报出了生日:“阴历十月十五号。”
    竹听眠知道不少地区的人生日以阴历为主,她翻了翻手机,发现下个月11号就是李长青的生日。
    这小子应该没骗人。
    刚刚还有一丝罪恶感的竹听眠心里忽然好受了很多。
    她喝了口咖啡,视线在李长青白皙光洁的脸蛋上打量,蓦地发现了不对劲儿。
    “你是大一新生?”
    李长青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道:“怎么了,不像吗?”
    竹听眠眯着眸子问道:“你们应该九月份开学的时候就军训了吧,你怎么一点没晒黑?”
    她司机李叔的儿子,今年也是大一新生,军训完跟家里人打电话,李叔都没敢认那个黑煤炭是自己儿子。
    李叔还给她看过前后对比照片,那简直活脱脱换了个人。
    从前是白净的小鲜肉,军训完倒成了从煤矿里挖了十年土的黑皮蛋。
    李长青不甚了解地说:“其实我也晒黑了的,只不过两个星期就养回来了。”
    竹听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那你底子还挺好的。”
    确实有那种怎么晒都晒不黑的人。
    李长青淡淡一笑,不动声色伸出左手,将旁边书包拉链口快要掉出来的防晒霜跟护手霜往里面推了推。
    吃完饭,竹听眠上了车,李长青则是骑着自己的小电驴,两人在中医药学院门口分别。
    李长青正要走,女子却忽然叫住了他。
    驾驶室的车窗降下,露出了竹听眠那张睥睨从容的俊脸。
    她将胳膊搭在玻璃上,提醒道:“李长青同学,别忘记了,你还欠我一顿饭。”
    冷隽青年真诚回答道:“放心姐姐,后天见。”
    竹听眠这才满意地摇上车窗,一脚油门驶出了校园。
    她转身,从驾驶室的收纳盒里抽出纸巾,就着趴在车窗上的姿势,伸出手来给李长青擦脸。
    “抱歉,但还是想祝你生日快乐。”竹听眠补充道:“成年快乐,小大人。”
    李长青接过纸巾,胡乱在脸上擦了擦,好半天才终于平息好了情绪。
    来来往往不少人,对这边的景象投来了打量的奇怪目光。
    一个大男生在一辆豪车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实少见。
    竹听眠余光扫了一眼,说道:“晚上有安排吗?”
    李长青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那好,”竹听眠摁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来,带你去吃饭,庆祝生日。”
    李长青闻言,无比讶然,脸上晃过兴奋期待的神色。
    他正要答应,却忽然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他当即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姐姐今天,是特意来带我过生日的吗?”
    竹听眠不理解他往后退的举措,但还是直接承认了:“对啊。”
    而且今天是周五,她速度极快地处理完了所有的工作,就是为了今晚能腾出时间来陪这家伙过生日。
    虽然是私心。
    这么多年来,竹听眠还从没这么期待过给谁庆祝生日。
    每次想到跟李长青有关的事,她的心情就被奇妙地治愈了,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
    也许,是因为那张年轻新鲜的脸蛋,也可能是因为青年人的真诚。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对李长青来了兴趣。
    一开始的简单认识,到现在时不时开车来学校见面,哪怕旁人不说,竹听眠自己也知道,这其中已经掺上了变了味的东西。
    她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自小养成的是非分明的处事个性让她十分清楚: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直面自己内心的情感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
    也是如此,她看李长青是越看越喜欢。
    李长青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不太敢靠近竹听眠:“刚刚是解剖课,我身上还有味道……”
    虽然只是解剖兔子,但肉腥味和血腥味还是很重。
    他真没脸拖着这样一幅散发着味道的身躯和姐姐一起出门。
    竹听眠一早就闻到了,不过并不清楚他是做了什么才染了这一身味道。
    她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多,明天可以休息,于是竹听眠对李长青说:“我订了蛋糕。”
    听到这,李长青的眼神变了变,眸底的期待快要溢出来了。
    竹听眠继而说:“如果你不赶时间的话,可以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咱们再出发。”
    李长青很不好意思让竹听眠等自己。
    竹听眠只说:“去晚了蛋糕会化掉。”
    李长青瞬间就不扭捏了,小声抱歉说让竹听眠等自己二十分钟,他则是迈开长腿朝着寝室的方向跑得飞快。
    果然,还不到二十分钟,洗了澡换过衣服焕然一新的李长青就出现在了竹听眠面前。
    跑得太快,上车的时候他还在喘气。
    竹听眠便将杯子递给他让他喝两口缓缓。
    等李长青接过杯子一看,这不是他前段时间送给竹听眠的那个保温杯吗?
    想到这个杯子是竹听眠用过的,李长青的脸颊当场就红了。
    幸好刚刚奔跑的时候脸蛋就红了一片,因此这会儿的异样并没有被竹听眠发现。
    他顿了很久,也没有要拧开用的打算。
    竹听眠启动了车子,见他犹豫的神色,这才想起来,“哦,抱歉,我忘了这是我用过的了。”
    她起身,扶着座位,伸手从后座拿了一瓶voss水。
    俯下身的时候,竹听眠乌黑的长发散落下来,有相当一部分落在了李长青的臂弯里。
    肩膀也不可控制地跟他的碰在了一起。
    李长青呼吸一滞。
    他闻到了来自女子身上的清冷香水味,夹杂着他调配的柠檬药茶的香味,宛如毒药一般令他僵在原地,丝毫不敢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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