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忌口?”他懵懵懂懂的看着齐覃。
    齐覃才意识到他不过才三岁,还是有很多话听不懂的,他解释说,“就是不喜欢吃的东西。”
    繁繁想了一会,掰着手指头说,“不吃菠菜,不吃胡萝卜还有那个毛毛的——”
    赵听澜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懒懒的接过话茬,“不吃菠菜不吃胡萝卜不吃猕猴桃还不吃芒果,鸡鸭鹅都不吃,真不知道随了谁。”
    齐覃切菜的动作一顿,心里犹如巨浪翻涌险些淹没他,赵听澜的话好似还在耳边自动循环播放,不吃菠菜胡萝卜讨厌芒果,桌上的鸡鸭鹅从来不去夹,喜欢吃虾,冰箱里的肉类永远以牛羊肉为主。
    还能随了谁。
    这是除了初次见面后他第一次由衷感叹血缘基因的魅力,像是从你身体里割舍出来一部分的骨头血肉重新蔓延生长出一个和你有着相似面容,相同习惯甚至都惯性抚摸那块沉香吊坠的人。
    他从见到繁繁的第一面,从看到在他熟睡时紧紧握着那块沉香吊坠,说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时就再也挪不动脚。
    哪怕是赵听澜恨透了他,他也要闯进他们的生活,拼尽全力给他全世界最好,最珍贵的爱,不再跌跌撞撞一个人长成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不再是五岁还要紧紧握着一把刀子局促又恐惧的站在亲生父亲面前向他讨要母亲的遗产。
    这样的过往给他带来的代价太大了,失去一个赵听澜,失去一个初为人父到见证他十月分娩牙牙学语整整三年零四个月的时光。
    齐覃的声音有点哑,他抬手勾了勾繁繁嫩白的下巴,对他说,“端着水果和妈妈去客厅玩吧。”
    赵听澜察觉到他一闪而过的低落,没多说什么就牵着繁繁走到客厅,繁繁喂给她杨梅,“爸爸说你爱吃,我也爱吃。”
    她嚼着那块杨梅食不知味,僵硬的抬手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很认真的问:“繁繁喜欢跟爸爸在一起还是跟早教班的小朋友在一起?”
    “早教班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妈妈,繁繁没有。”繁繁窝在她怀里,手里拽着那颗沉香吊坠,声音有些闷,显而易见的失落,嘴巴都不自觉的一瘪。
    赵听澜的眼泪几乎在那一瞬间夺眶而出。
    原来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原来敏感天真的是赵听澜。
    烤箱叮的一声,瞬间吸引了小孩的注意力,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眨眼间就从赵听澜的怀里一骨碌爬下去,“爸爸爸爸爸,我闻到香味了!”
    下一刻,“啊,爸爸你怎么流血了?”
    齐覃抽了一张纸捏住出血口,“没事,爸爸拿刀不小心。”
    他边说边退出厨房,身后跟着一个煞有其事的小跟屁虫,“妈妈妈妈,爸爸流血了。”
    赵听澜别过脸,不愿意露出发红的眼眶,瓮声瓮气的答:“医药箱在电视柜下面。”
    繁繁撅着屁股给齐覃拿出来,他不懂怎么处理,龇牙咧嘴的看着那一丁点流血的小口子,担忧的说,“呼呼。”
    齐覃拆开一个创口贴三两下贴好,“哪来的小医生?爸爸伤口好了。”
    被夸的繁繁有些不好意思,被齐覃抱起来的时候害羞的耳尖都红了,他搂着齐覃的脖子热乎乎的讲,“爸爸是超人,一下就不流血了。”
    齐覃把他放到增高凳上,包着他的手一起戴上隔热手套,小孩做什么都好奇,手指蜷缩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挠着齐覃的掌心。
    冒着清爽香气的薯片骤然落在空调里,伴随着儿子很捧场的发出一连串的哇声,齐覃那一刻的满足欲不亚于完全掌管齐氏。
    不枉费他花费半月潜心研究育儿以及食谱大全。
    “尝尝。”他拿了一片喂给齐繁,小孩吃的东西少油少盐保留食材的清香气,时间也把握的刚刚好。
    齐繁咬的咔咔响,很给面子的说很好吃,然后很拍马屁的端着小盘去给赵听澜吃。
    午餐也是齐覃做的,家常菜色,一如既往的清淡,有汤。
    赵听澜故意问:“留下当厨师也是你答应他的?”
    齐覃严格按照三岁小孩的食量给齐繁分好餐,继而慢条斯理的答:“当然,不信你问他。”
    繁繁吃的满嘴油,看见齐覃跟什么随时随地满足愿望的神仙一样,满脑子都是吃的,想都不想就应和。
    赵听澜对齐覃的厨艺还停留在很一般,挑不出毛病但也算能吃的程度,略微带着点嫌弃的表情勉强夹了一筷子小青菜,“合着我沾他的光了。”
    说罢吃了一口。
    然后有些僵硬的抬起脸,“什么出差,你去欧洲是进修厨艺了吧?”
    齐覃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悠悠开口,“就算我去进修厨艺吧,只是赵小姐从何而知我的行踪?”
    “我——我听别人说的。”赵听澜猛扒两口饭就撂了筷子准备继续去刷播放量。
    谁知齐覃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温凉,和她手腕贴的很紧,清晰到能感知到他手腕上那道粗粝蜿蜒的疤痕,好似能感觉到血液一点点的向外溢出,烫在她心上。
    “你抓我干什么?”她佯装镇定。
    “多吃点,一会要收拾行李,下午开车回燕城。”
    平城直飞燕城要两个小时,开车大概要六个小时左右,满屋子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今天就要回去,赵听澜觉得他简直是疯了。
    “这么赶?”
    齐覃抽张纸给繁繁擦嘴,说:“免得夜长梦多又要反悔,赶紧收拾吧。”
    赵听澜试图和他讲道理,“时间太赶了,而且不能飞回去吗?”
    “父母和孩子自驾也是亲子育儿的一堂课。”他平淡的开口,简直叫赵听澜无法开口拒绝。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赵听澜吃了个瘪,不死心的说:“繁繁没做过那么久的车,身体撑不住的。”
    “前天贺之舟不打招呼就把私人飞机开走了,现货一天到不了。”他神情十分平静,“带着行李回燕城,繁繁会认床,等快递不知道要多久,两辆车直接拉回去。”
    他说飞机一天买不到现货的口吻就像菜场买白菜一样廉价,赵听澜从两个小时前这个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彩钻的时候自觉已经非常平和的接受了他身价疯长的事。
    但,听见私人飞机四个字还是莫名其妙的不爽,打眼看一圈自己一百多平的三室一厅,看看自己东拼西凑才能买得起燕城一套门市房的心酸,又想想自己名下能看不能花的一串零的银行卡,还有莫名其妙的一笔巨债。
    这感觉糟透了。
    她有点绷不住的讲:“你是来炫富的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只感觉她这话一出口,男人脸色略沉。
    果不其然,齐覃漠声说,“托你的福,财运亨通。”
    第42章 量身定做
    ——祝你步步青云,财运亨通。
    他在分开前向她讨要一句话,又在三年内创造一个奇迹,他是真的步步青云,而她也算是一语成真。
    起初她想着,既然他费尽心思要拿到齐氏,那么一个漠然众生又唯利是图的人向她来讨一句话也应当是些生意场上的吉利话。
    赵听澜敛起愣怔的情绪,挣开他的手一派轻松的讲:“可能我说话比较灵。”
    齐覃附和般的点点头,重复道:“你说话一向灵。”
    说不爱他就不爱他可不是算作灵事一桩吗。
    赵听澜把头发绑起来又从储物柜里拿出围裙和箱子袋子等一类收纳品,视线有一瞬间的飘忽不定,“我去收拾东西,等繁繁吃好后你先走就好了,不用收拾碗筷。”
    赵听澜尽力放松身体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僵直,然后转身轻轻关上主卧的门,通身力气这才卸了个干干净净。
    群里突然弹出一个群通话,接通后薛幸幸就迫不及待的张口问,“阿澜,你要回来?”
    赵听澜眉心一皱,“你怎么知道的?”
    问出口又觉得实在是多此一举,齐覃拿出那么多材料想必从见到繁繁那一刻起就派人着手去调查她这些年的经历。
    她又改了话术询问,“他告诉你的?”
    薛幸幸:“不小心看到齐墨的手机,他要一些孕期的书籍听说还请了好多育儿师把自己关在清苑半个多月,公司一堆事都推给他哥了。”
    尽管赵听澜早有准备,但是听到这话还是觉得有些惊讶,。他这样情感淡薄的人也会为了人改变。
    “他请育儿师做什么?孩子都满地跑了才想起来问吃什么奶粉好?”赵听澜心里有怨气,也烦躁,这样猝不及防的相遇把她的章程全部打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一副什么样的姿态去面对他。
    仇人见面?没什么仇怨。谈情分?她实在不想不想重蹈覆辙。
    十万分的怨恨早被时光搓磨的只剩下三分,不动声色被她压在最心底,偶尔看到繁繁时才会翻出来反复咀嚼,午夜梦回也一遍遍拷问自己怎么就上了他的当。
    也问自己他怎么就心甘情愿的放自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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