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反派同样春风拂面地点点头。
    不行啊。
    这样打下去,是打不死人的。
    他的指尖轻轻扣在罗盘之上,妙诀隐隐察觉袖中的骨剑释出某种冰冷又焚热的波动,像是在与其他同频之物共振。
    她连忙抬眼,果然看见东方耀天腰侧的冥骨刀玄芒微现。
    反派他果然不会干看着!
    一瞬间,被冥骨神兵操控的战斗欲瞬间点燃了东方耀天本就很低的燃点,他以刀举天,孤鹜风四面忽然聚起汹汹长风,凝成刀尖最锋利的破风刃,伤害属性陡然高了数倍。
    公玉秋的水灵骨攻击性本就略逊于东方耀天,见他突然开始下了死手,眼神瞬间灰暗破碎,于是也只能奋力运出十成的功力。
    水波直面罡风,终是风破水壁,化作一万根钢针一般,飞射向公玉秋。
    她手中水剑翻飞抵挡大半,却有一根风针,好死不死地擦过了她的脸,鲜血如注。
    反派笑盈盈地扬了扬眉,指尖收拢。
    嗯,火候差不多。
    公玉秋在半空中愣住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凉凉的,在他的风灵之中格外冰凉。她颤抖着手伸手去摸,摸到了一条入鬓的血痕。
    女子的脸,留下爱人给的疤痕。
    虐,太虐。
    公玉秋开始仰天大笑,笑得声泪俱下,然后一边流泪流血,一边以水为锥,猛地捅向了东方耀天,贯穿了他伸手去接的掌心。
    她脸上惨白与血色的极致碰撞,让东方耀天心如刀割,再也无法凝神,不小心在孤鹜台上跌了半步。
    公玉秋见状下意识就去接,罡风对撞水波,竟一下子将两人同时轰出了场外。
    妙诀惊了,问系统:“这怎么算??”
    系统也迟疑了:“这就要看他们两人的状态了。”
    两个人各自趴在地上被人扶起,吐血,绝望,虐泪。
    反派不太欣赏地摇摇头:“两位都没吃饭。”
    下手这么轻。
    妙诀又被他邪恶了一脸。
    连天命气运加身的男女主都没能夺魁,又没有人来挑战刚才如有神功的妙诀,剩下的配角们在一一对决之后都是受伤惨重的样子。
    正当所有人揣测这万宗仙比如何定算时,宗主闻长山的声音自落鹜峰顶传了出来。
    “此番万宗仙比,冥族孽畜的侵袭使得各宗皆有伤亡,比试已然不公。既如此,本座已得琅環仙庭首肯,便将魁首之赏展于众人之前,再择时机另抉胜负……”
    这话的意思就是那个大机缘还能继续在他们赤霞宗放着,他闻家的小儿子伤成那样,谁知闻宗主会不会中饱私囊?
    然而这也确是一个得见机缘的好机会,否则机缘归于魁首,他们根本连面都见不到,所以峰上峰下虽众人神色各异,但都十分统一地没有异议。
    尘尽拾抱着胳膊轻笑,跟妙诀偷偷说闲话:“他们都很能装吧?其实这里的每个人都想抢。”
    妙诀:“说得好像你不想要似的?”最争最抢的就是你这个大反派了好吧?
    尘尽拾讶然:“你怎么这么想我。”
    一阵锁链声扭动的巨响,孤鹜台竟然原地从中劈开,露出底下向下延伸的幽暗隧道,一座金石烧筑的沉海石台缓缓从中升起,上边摆放着一架加盖了琅環印玉的黑盒。
    尘尽拾笑盈盈地看着。
    赤霞宗的金阳法阵从四面迭起,在一阵唱诀之后,盖印松动,那盒子打开了。
    就在此时,一条毛茸茸的银色狐尾忽然直击其中!
    电光火石之间,没有人去护那只盒子。
    相反,在意识到有人来抢那只盒子之后,所有人,都开始了。
    无数人影同时跃至半空,根本分不清是哪一家哪一宗的弟子,人人高呼着守护琅環的名声,打得比刚才还要积极。
    银狐在其中左右腾转,灵活极了。衔八不仅要抢回烬十的骨头,她在赤霞宗的账还没有算完。
    女主见状,咬牙去挡众人,她倒不是为了抢冥骨,而是还想公平公正地获得这份机缘。
    却终于被男主一把按住,“够了,公玉秋,你知不知道你受伤了?!”
    在所有人一片混乱的抢夺中,男女主终于像乱世佳人一样开始了他们以所有人为背景的虐恋。
    “那你呢?你流血的样子,难道我看到就很高兴吗?”公玉秋凄然道,“东方耀天,你考虑过我吗?你知道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男主嘶声怒吼:“我又何尝不是!你叫我如何平息心中的使命感?你为什么就不能理解我——”
    “够了,够了。”女主惨笑着开口,后退,脚下开始有光阵聚拢。
    “我为了能让师尊认可你我的定情,为了能带你一起去玉虚宗,为了能让师尊开心,我真傻……我们之间,到此为止吧,东方耀天。”
    以树开始,以树结束,划树为殇,你我断情。
    “什么?不——”可他看到公玉秋脚下已经准备跃迁。
    尘尽拾打了个哈欠,施施然起身。
    准备祭树咯。
    他看向远处天际隐动的天雷,罗天法相震慑凡人,轻轻一笑。
    琅環啊琅環,来得实在是有点晚了。
    妙诀整个人警铃大作,立刻也起身,随时准备动手。
    他要干什么?他今天到底要干什么?
    趁着男女主拉扯的功夫,反派的目光终于落在妙诀脸上。
    “东方芊,”他看了一会,整个人清隽又迷人,语气遗憾又充满温情地说,“——如果以后我对你太苛刻,你不要伤心。”
    等十年后的他真正降临,等一切的一切都已清晰,想找的人,想做的事,都能顺遂。
    他可能随手就把她杀了。
    妙诀疑惑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对她不苛刻了?
    她没有回应他叫的名字。
    “东方芊。”于是他又叫她。
    妙诀又要分神盯住男女主这对重操旧业的狗男女,又要盯着眼前这个邪恶丛生的大反派,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先控住哪个。
    尘尽拾盯着她又看了许久,最后微微掀起唇角,竟像是带着几分怜惜地提醒她,“要是我把你杀了,记得跑啊。”
    如果十年归位,他还能零星记得此时的东方芊说过要修他的骨头这种话,记得东方芊曾经把鱼鳞还给癸六,甚至记得她说犀角和象牙为什么不能用人骨代替的话——
    那他就会放过她。
    矩阵的光芒骤然出现,男女主即将跃迁回到天衍国,眼前的白衣男人笑着留下这句话,然后眨眼就要消失在男女主的传送阵中。
    然而那只红绦绳结下的纤细指尖早就牢牢地、死死地抓住了他。
    你们三个都别想跑!!
    她跟着就被带到了曾经无数次痛恨的男女主跃迁法阵之中。
    妙诀只觉得眼前风灵与水灵交错,弥漫的灰烬腾绕其间,她像是被溪流冲打的枝条,弯弯绕绕,四下流淌,而后眼前忽地清明。
    ……
    天衍国。
    东方耀天寝殿。
    姻缘树仍像他们走时那样伫立着,一如十年。
    相似的场景,让妙诀忽然有一瞬视角错位的恍惚。
    从前十年,她一直长久地伫立在这里,每当天命男女主踩着传送阵跃迁出现,她就知道自己又要被砍了。
    以前在长明村里,二哥哥、八姐姐,他们连挑水捡柴的事都没让她干过,说她不像他们那样皮糙肉厚,被扎一下肯定疼得要哭。
    就连小时候的那个少年,虽然一直臭着脸,但也从没让她蹭破过半点油皮。
    他们肯定想不到,后来她是被砍来又砍去的。
    此刻树前的三人恰如十年后灭世之劫那日。
    东方耀天握着自己的刀,双目猩红:“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公玉秋,你当真要与我断情?”
    公玉秋:“以树痕为证,你我之间——”
    话音未落,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磅礴力量忽然如焚化一般迅
    速弥漫。
    尘尽拾一直笑着站在不远处。
    就连被一起带过来的东方芊,他也不在意了。
    公玉秋察觉异常,却听见身后遥远的天际似有雷鸣追击,那是琅環的天罚?是追来降罪于他们的?
    “原来你我的爱,是罪孽……”
    公玉秋凄美地笑了,挥剑正要在树干落下,忽地被更加清晰的浩瀚之力震地飞了出去。
    东方耀天忍不住飞身去接她,眼前却已经被灰烬弥漫,侵入识海,眨眼就让他们失去意识,双双昏倒在地。
    浓烈的灰烬烧灼成血红之色,将整棵姻缘树全都包裹起来。
    地面上以树根株为原点,向外盘亘着纹路极其复杂的古篆大阵,将汹涌滔滔的灰烬全部倒灌。
    尘尽拾笑着一步步走向姻缘树。
    越笑,越大声。
    几乎是一瞬间,就一眨眼之间,他指尖的罗盘倒转了十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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