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书哑口无言。
    “城中疫病多久了?”
    那女孩看了看两人,问道:“朝廷派来的人么?”
    裴如瑛行了个礼:“在下郎中令裴如瑛。”
    “稀奇。”
    裴如瑛抬眸疑惑。
    “第一次见你这种的。”她又看了看一旁的剑书,“等我烧完,我就告诉你们。”
    剑书抽了抽嘴角,更没想到的是,裴如瑛竟然真的等她烧完了。
    女孩熟练收拾了残局,利落起身。
    她歪头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
    “关于临县疫病的所有事。”
    现在临县的大多数人,几乎都是从别处迁多过来。三年前被屠城,连下了三天大雨,这才将血冲干净。无人愿意涉足,也无人愿意管辖,连更名为临县,也是跟着旁边地方改的。
    后来发生了蝗灾,临县太守直接与这里割席,声称此处是燕京并非临县。后来一步步更加严重,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名无处诉状,灾无处可治。
    裴如瑛从她的遭遇中得知,她并非不会伤心,而是麻木了。她家中最先死的是母亲,后来是弟弟,妹妹,再后来是父亲。
    她小小年纪,却经历了这么多,谁又能做到她这般?
    她道:“疫病已经好很多了。”
    裴如瑛不解:“此话怎讲?”
    “因为,该死的都死了,能活下来的自然都是没病的。”
    此话虽实,可听起来却叫人后背发凉。
    裴如瑛看向身旁的人:“剑书,如今我们还有多少药材?”
    “回大人,在何平那里借的药材只用了一小部分,还剩下许多。”
    裴如瑛:“拿出来了,给他们用。”
    那女孩眼中一亮,对眼前这个男人重新审视了一番。
    *
    沈昭憋在府上好几日了,齐琅每次来看她,她还得忍着陪笑,实在烦闷。
    “今日天气有所好转,阿楚可要出门看看?”齐琅问道。
    大夫说,让她心情好点利于病情。
    沈昭看向他,摇头。
    齐琅却拉住她:“没事,就坐在马车上转一圈就回来了。”
    随后,沈昭便被迫被她拉上了马车。
    闽都的风景,有什么好瞧的!
    不知是风景,马车上的人也是给她添堵。这几日,齐琅是比之前粘的还紧。
    那大夫非说自己郁结于心,必须要有人时常带在身边说说话。她如今倒是想将那大夫的嘴缝上,让他胡说八道!
    她瞥见眼一旁满是笑意的齐琅,毅然转过头去,看向窗外。
    马车驶过一个接着一切的商贩,车外热闹非凡。车内,寂静冷清。
    不远处有人在打闹,混乱一团。沈昭不自觉的朝那边看去,愣住了。
    尘封的记忆像是被打开,她连忙回头看齐琅,她下意识张嘴才意识到自己不能说话。她伸手过来拽了拽齐琅。
    齐琅心领神会,连忙叫停:“停车!”
    沈昭连忙就要下车,却被齐琅一把拉住:“怎么了?”
    沈昭顺势拽住,将他一同拉下了马车。
    她靠近那一群人,这才看清了怎么回事:一群人正在殴打一男子。
    被打的男子蜷缩成一团,任由他们被打。
    沈昭凑近,想要看的更清楚。
    他没看错,男子锁骨处,印着燕奴的标志。燕国贵族中,有的人会给自己的家奴印上标记,意味着此生都只能作他们家的奴才。
    她看向齐琅,示意他救下那人。
    齐琅虽然疑惑,还是照办。
    第43章 第
    43章是故人
    墨染凑过去拦下,“这是做什么呢?”
    那些人看向墨染:“他偷了我们家东西!”
    “多少钱,我赔给你。”墨染边说,边掏钱。
    “五十文。”
    墨染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五十文,至于这样么。他扔给那人一两银子:“不用找了!”
    众人得了钱,立马退下。
    被打的那人缓缓从地上爬起,跪在地上。
    或许是看到故国留下的痕迹,也或许是同为燕国人,沈昭发了善心。
    沈昭将墨染的钱袋子抢了过来,墨染刚想说话,可瞧见自家主子的表情,识相的闭嘴了。
    她正要朝那人走去,齐琅出去担心将她拦下:“阿楚不可,我们不清楚这人来历,万一他伤了你怎么办。”
    沈昭看了眼墨染,示意他没事。
    当沈昭将钱袋子递给那人瞬间,他抬起了头。
    对上那双眼睛,恍若隔世。沈昭记得这双眼睛,清澈干净。
    三年前,她救下的那个男孩。
    少年却并不认得她,眼中唯有陌生,他也没接她手中的钱袋子。
    墨染本来就气,没忍住道:“喂,我们家姑娘好心给你钱,还不快拿着。”
    路过的男子见状,开口道:“这人啊,好像撞坏了脑子。”
    沈昭注意到他头上的伤口,这才反应过来。
    齐琅问她:“既如此,阿楚想怎么办?”
    沈昭犹豫:救下他?
    “我知道,他是燕国人,阿楚想救下他。”
    沈昭闻言,怔愣。
    没等沈昭作答,齐琅直接道:“墨染,将人带回府上。”
    他察觉到了,她眼底的一丝动容。只要能让她开心,哪怕一点点也值得。
    回到府上,侍女带着那人去清理了一番,这才又带到沈昭跟前。
    侍女打趣道:“方才脏兮兮的看不出来,这洗干净了也还算上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郎。”
    沈昭思索一番,让侍女拿了纸笔来。
    她在纸上写下:你是谁。
    侍女递给那少年看,可他只摇了摇头。
    沈昭这下“识字么”递给侍女,示意她开口问。
    “我们姑娘问你识字么?”
    “不。”他终于开口了,少年的声音清爽,如山间清泉叮咚。
    一旁的侍女花痴的捂嘴笑,随后又立马严肃了起来。
    侍女看着沈昭纸上的字继续问:“记得名字么?”
    少年愣住,思索良久才到:“昭。”
    沈昭愣了一下,忙写:哪个赵?
    少年答:“不知道,他们说的。”
    沈昭看了一眼少年,写下:以后你叫破奴如何?
    他曾是别的的奴隶,既如此,那便叫破奴。
    侍女转达后,他眼前一亮:“破奴?”
    沈昭点头。
    侍女吩咐,让他下去吧。
    那人起身,却在门口处停了下来:“你为什么不会说话?”
    一旁的侍女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人推走:“你胡说些什么呢你!”
    这话要是传到齐琅耳中,怕是不想活了。
    沈昭看向侍女,难得见如此活泼的人,写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唤春黛。”侍女回道。
    身旁的侍女经常换了一批又一批,后来沈昭也懒得问名字了。所以除了绿珠,其他人她一概不知。
    星月疏影,静夜无声。
    也不知是不是知晓齐琅就是王生的原因么近日她总是失眠。
    她起身推开窗户,月光洒在一旁。廊前有枯树,地上斑驳陆离。她撑着脑袋靠在一旁,却发现。院中树下,站着一人影,清瘦。
    沈昭好奇,披了件裘衣便出去了。
    好像,她还没靠近就被他发现了。那人转身,沈昭这才看清,是破奴。
    破奴见是沈昭,有些无措。白日有人同他说了,他是“下人”,沈昭是“主子”。
    他只能学着别人的样子,朝沈昭跪了下去。沈昭被他举动吓了一跳,忙后退了一步。
    破奴刚想说话,却想起来侍女交代了,主人不开口,下人是不能先开口的。
    沈昭见他不动,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
    破奴抬头,有些愣神。
    他不懂,为何这个看起来清冷的女子会如此亲切。他看她如皎月,看她似星河。
    沈昭见他如此,伸出手来,在他面前挥了挥。
    破奴这才回过神。
    她太好看了,不禁多看了几眼。
    沈昭面对他,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机缘么?他当初为救他所以来了南凉,今日又在街上救下他。她的身边,太多虚假的东西了。感情是虚假的,身份是假的,唯有三年是真的。
    两次相救,互为因果。
    若沈昭没救她,或许已经死在街头。
    沈昭看着他没办法说话,可破奴也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待着,看了许久的月亮。
    起风了,沈昭的发丝被吹起,飘在破奴的脸上,他脸上痒得酥麻。
    沈昭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起身离开。
    破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有些恍惚。她来过,又像是没来过。
    他又在院中坐了许久,三更已过,他仍旧毫无困意。
    次日醒来,沈昭脑中忽然有一个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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