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亲王府马车从侧门出来,远处巷子一辆没有标识的马车远远地跟着。
    长风偷瞄一眼卫安晏的脸色,问道:“主子,我们为什么要跟着桑姑娘?万一被桑姑娘发现,回头打我们一顿。”
    “就你话多。”卫安晏一拍长风脑门,“小萝卜他们的下落,可查到了?”
    长风:“小萝卜带着六个人躲进西市棚户区没影了,真是神了。我们也不敢大张旗鼓,回头被桑姑娘发现。”
    他瞧着主子透着寒气的眼神,咽下:砍了我们的头。
    “派人留意,若他们遇到难处,暗中帮助。”
    卫安晏目光紧紧跟在前方马车,一路跟到了罗府:“去查,桑澜跟罗府有什么关系?”
    罗府大门紧闭。
    小柳上前敲门,拿出帖子给罗府下人看。
    桑澜被
    红杏推着进了罗府,小柳提着送上门的礼品跟在后头,砚云则守在马车上。
    还未至罗绮的院子,桑澜先遇上一个满头华发的老人,她身形健壮,双目炯炯有神,她直白地打量着桑澜,目光扫过小柳手上的礼品。
    “你是桑澜?”
    桑澜猜到了她的身份,行礼:“见过罗大人。”
    罗大人开门见山:“骆冰怀有刘侍郎子嗣,刘家全力相护。罗绮因你落水,你当如何?”
    桑澜早有准备,朝皇宫的方向拱手:“晚辈已用西山的功劳,换取依法处置的机会。”
    罗大人怔怔地望着桑澜,她从未想过桑澜竟会为罗绮做到这一步。
    沉默良久,她说:“罗绮在等你。”
    桑澜提及西山,盖因捅破西山匪患的廖大人是罗大人的下属。
    萧北辰曾暗示她,这其中未必没有罗大人的推波助澜。
    但与罗家有仇的是骆、刘两家。
    罗大人为何会出手对付苏家?即便说刘家与苏家蛇鼠一窝,还是有些牵强,其中定然还有隐情。
    江湖人行事,从来讲究快意恩仇。山匪屠镇是板上钉钉的血仇,桑澜提刀杀山匪,挑不出半个错字,甚至还会有人拍手叫好。
    但与世家打交道,就不是这么个理,得用大夏理律来审判。端亲王与萧北辰身为皇家贵胄,对付苏家,尚且需要收集证据,叫他们无可辩驳!
    桑澜在归京路上收到弟弟的传信。
    骆冰拒不承认此事,当时也没有证人证明是她推罗绮及其侍女下水。再加上她怀有刘家子嗣,已被刘家抬进门…
    罗家眼下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浓重的药味从空中飘浮而来,不常走的墙边堆积着枯枝落叶,绿色青苔由潮湿的地砖往墙上爬去。
    穿过寂静而冷清的庭院。
    桑澜见到了坐在床上绣花的罗绮。
    罗绮指了指自己的嗓子,摇头。
    哑了么?桑澜看向一旁同样病弱的侍女:“大夫如何诊断?”
    侍女咳嗽两声道:“桑姑娘,小姐她需修养一段时日才能开口。”
    桑澜:“你且坐下,仔细与我说说那日的情形。”
    侍女坐下,慢慢道来。
    饶是王府侍卫出身的红杏都止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更不提小柳。
    刘温究竟给骆家小姐灌了什么迷魂汤,骆冰竟然胆大至此,在书院公然行凶。
    “我带了驱寒的滋补之物。”桑澜拿出一道方子,交给罗绮,“你拿给大夫瞧瞧,能用得上最好。你且安心养病,待事情了了,我们一同回书院。”
    罗琦点头。
    罗府门前,桑澜取下腰间荷包抛给罗琦的侍女:“你也要顾惜自己。”
    侍女送走桑澜,回来告诉自家小姐:“小姐,桑姑娘坐着轮椅来,走路也不平稳,需要人搀扶。”
    罗琦开口:“明英,父母的仇,或许有希望了。”她并非不能开口讲话,而是她想以此来加重桑澜的愧疚。
    明英点头,拿出桑澜给的荷包:“这是桑姑娘赠予我的荷包。”
    罗琦看着荷包失笑,她笑自己的虚伪:“并非我故意算计桑澜,机会来了,我们不能错过。”
    明英翻出早就准备好的行囊:“小姐,我这就回老家取证物。”
    第40章 顺遂无忧,长命百岁
    “你们在外候着。”
    桑澜进入小巷一处门户,转身和上门。
    屋里炭火旺盛,坐着个瘦弱的少年。
    慕容莲笙狭长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满脸笑意:“姐姐,你回来了。”
    说罢,他咳嗽两声,替自己找补:“我没有得风寒。”
    桑澜信不过,上来握住他手腕:“我来看看,你还咳嗽呢。”
    见他无事,满是珍视的目光中凝起悲伤:“莲笙。”她闭上眼,“老顾,徐娘子他们都走了。”
    慕容莲笙收起笑容,将温热茶杯放进她手中:“姐姐,我在。”
    少年单薄身影遮挡日光,桑澜抬眸对上狭长的眼眸。
    一如既往的平静,让她心安。
    “你长高了。”桑澜起身,比划着印象中的高度,她指着自己的肩头,“原来在这里,现在你已经到这了。”她又指自己的耳畔。
    慕容莲笙:“姐姐,总有一天,我会比你高。”
    “那你可得好好吃饭。”
    两人又坐下。
    慕容莲笙将此处房契交给桑澜,上头户主写着赵五,小萝卜的名字。
    “姐姐。”
    “嗯?”桑澜放下房契,“怎么了?”
    “多谢你救了我表哥。”
    提及卫安晏。
    心里压下的情绪止不住地翻涌,桑澜别过头望向窗外屋檐,咬着牙道:“卫安晏属实不是个好东西,咱们离他远些。”
    喜悦从眼底一闪而过,慕容莲笙应下:“好。”
    “我要做一些事,以后,你我明面上少走动,最好是没有往来。”
    “嗯,我在书院等姐姐回来,我知姐姐有烦恼,特意带了礼物。”
    慕容莲笙打开盒子,桑澜匆匆翻过,最上面放着某处医馆记录册撕下的一页,往下翻是几张按了手印的字条。
    “你老实交代,你都做了什么事?”桑澜撂下盒子,没有细看后面的内容,“骆冰提醒我小心刘温的报复,怎会因刘温推罗绮下水。”
    “姐姐莫要心急,再看看。”慕容莲笙自知瞒不过姐姐,如同往日里他偷藏药丸、偷倒药汤,姐姐眼皮一抬就能猜到他藏在何处、倒在哪里。分寸在合理范围,姐姐不会训他,亦不会怪他。
    “骆家败落,骆飞在外欠了赌债。恰巧刘温被排挤出京,转来书院,骆家兄妹便将心思打在刘温身上。好景不长,刘温没过多久厌弃了骆冰。为稳固身边人的地位,骆家兄妹为虎作伥,引诱、胁迫书院其他女同学,以此讨好刘温。”
    慕容莲笙望着桑澜:“姐姐问我做了什么?”
    “他对姐姐不敬在先,所以我派人改了医师的诊方,让刘温付下丧失人道的汤药。”
    “骆飞为刘温出谋划策,所以我找人引骆飞继续赌钱,使其输光所有钱财。”
    他垂眸看向杯中倒影,害怕对上姐姐苛责的眼神:“至于骆冰有孕之事,我并未出手。”
    桑澜盖上盒子:“我既是姐姐,这些烦心事合该由我来处理。你一个孩子,插什么手。再者,他们是冲我来。”
    她轻叹一口气,拉过他的手:“我希望莲笙,顺遂无忧,长命百岁。”
    长睫一颤,慕容莲笙抬头看见琥珀眼眸中闪烁的泪光。
    一墙之隔,卫安晏立在房中,两姐弟的交谈,他听得清楚。
    桑澜走后,慕容莲笙开口道:“表哥,我曾说过,不希望表哥伤害姐姐,但表哥并未做到。”
    卫安晏苦笑:“她要一本账册,事关卫、苏家,我不能给她。”
    “表哥自以为是的爱,实在是不堪一击。表哥口口声声说爱慕姐姐,却不曾帮到姐姐一件事,反而还伤到了姐姐。既如此,表哥趁早放手,姐姐她也少些烦恼。”
    少年孱弱的身影走远,黄腾从外合上木门。
    卫安晏扶着门框坐在门槛上,他不得不承认,莲笙说的没错。
    他从不曾帮到桑澜半分。
    他所做一切皆为了自己。
    他可耻、卑鄙。
    桑澜不顾灼烧,赤手从火堆中翻出账本的残渣,残渣在其手上化作灰,她生生呕出血来,血迹在其苍白的脸上显得触目惊心…他知道了西山铁矿账册,对桑澜来说,同样重要。
    桑澜亲口说一时散,无药可医,应当是恨极了他。
    却在他临死的关头,出手相救,用内力一遍一遍走过他周身经脉,将丝丝毒血剥离…
    她心里终究有他,不肯承认。
    若没有火烧账册一事,他定会逼着她看清心意。
    前尘往事皆是他的错,但他绝不会放手!
    白发少年扬起赤红的眼尾,沙哑嗓音慢慢对自己说:“我如何能放手?”
    自从她从柿子树上跌下,跌入他心中,他就已经放不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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