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板上空无一人,狂风肆虐,正好吹散心头不该有的贪妄。
    回到客房,打开门,程岱川最先闻到一缕甜丝丝的桂花香。
    阮熹已经睡着了。
    她依旧穿着淡粉色的法式小睡裙,侧卧,不知道怎么折腾的,睡裙裙摆几乎卷到腰际了,露出安全裤和细长的腿......
    程岱川默然以对,差点破功,收回视线,却看见自己床上多了几样东西。
    他的耳机盒被移到床头柜上,放在床中央的是一张布满字迹的纸笺、一只千纸鹤、两盒类似创可贴的东西。
    不知道阮熹从哪搞来一截丝带,细细的,深蓝色的,绑在千纸鹤脖子上,还打了个蝴蝶结,和她的泳衣带子一样,系得很规整。
    阮熹的字很秀气。
    估计是用客房意见薄里的纸笔写的,开头还搞了个双语——
    towulibest亲故。
    程岱川捏着纸笺,垂头,闷声笑了一下。
    阮熹在上面写,她不知道能不能等到他回来,所以现在在这里说,希望他回来好好睡觉,因为明天她有一万个计划等着和他一起体验。
    程岱川又笑了笑。
    她说,今年还欠他一份生日礼物,实在不知道送什么,所以她打算把选择权交给他。
    “程岱川,你选吧,只要你开心,需要我做什么都行......”
    程岱川盯着纸笺,眼皮子一跳。
    后面的内容温馨到不像话:
    阮熹担心程岱川脖子后面的伤口蹭到枕头可能会疼,说她带了创可贴,给程岱川用。
    她还说,如果他自己贴起来不方便,可以叫醒她帮忙。
    阮熹这个傻姑娘,是真的把他成当成好朋友,且认真照顾着。
    为好朋友两肋插刀么?
    程岱川神色复杂地看了眼熟睡中的阮熹,继续往下看。
    “另外,万一我睡觉打呼噜影响你入睡(我不打呼噜,我说的是万一)(是万一!!!)我准备了口闭合胶带,你可以把我的嘴贴上,或者,发现我口呼吸也可以贴......”
    最后一句是“晚安,好梦。”
    落款:yourbest亲故forever,阮熹。
    程岱川坐在单人床上,拿起叫做口闭合胶带的东西看了看。
    他还是第一次见这玩意,小小的一盒,像x形的医用胶带。
    对面的阮熹睡得很熟,呼吸均匀,睫毛乖顺地垂在下眼睑上,贴过唇膜又涂过护唇膏的唇微微张着,看起来十分柔软。
    程岱川克制地看了一会儿,把胶带丢在床上,探身,把阮熹的裙摆向下拉了寸许,然后帮她盖好被子。
    第20章 陪罚该吃饭了,好朋友。
    阮熹这一觉睡得不错。
    程岱川到底有没有梦见过艾斯,她不知道,但她似乎是梦见艾斯了的。
    梦见艾斯蓬松的大尾巴像一根烟灰色鸡毛掸子扫到她的腿,痒痒的。
    在阮熹意识清醒前,总觉得石超那种有点吵的声音若隐若现,萦绕在耳畔。
    还以为自己穿越回某个惊悚万分的早晨,吓得她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正前方的柜格里端坐着海鸥玩偶,桌上摆着用空了的冰桶。
    窗帘敞开,阳光明媚,海风拂面,窗外是一望无际的汪洋。
    什么嘛,明明还在游轮上啊。
    但也还是听得到石超的声音......
    还有程岱川轻笑着说出的一句:“阮熹被你吵醒了。”
    阮熹揉着眼睛转头。
    程岱川坐在隔壁单人床上,举着手机,正在和石超视频。
    他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笑着对她说“早”。
    阮熹眨眨眼:“早......”
    他们出来坐游轮的事,石超果然不依不饶,嗓门巨大:“熹
    子,我可看见你发朋友圈了!”
    阮熹有点心虚:“嘿嘿......”
    石超连连质问:“你们居然单独行动?旅行,乘坐游轮,还看魔术表演!你们!居然抛弃你们的好朋友!!!”
    阮熹刚睡醒,脑子转得还是不够快,气势弱弱地反驳:“你不是去给你姥姥过生日么......”
    艾斯在叫。
    石超抱起艾斯,一人一猫,两张大脸挤在程岱川的手机屏幕里:“我今天早晨就回来了好吧?但凡你们这什么黄昏号晚几天出发,我就赶过去了啊。”
    阮熹看了眼时间:“我爸妈也是临时出差嘛,怎么你和艾斯在一起呢?”
    石超在程岱川家里,说是过去找艾斯玩的。只不过,看艾斯的样子,并不乐意待在聒噪的人类怀里,不满地喵喵叫着。
    像这样猫叫、人也吵闹的嘈杂早晨,很容易让阮熹联想到某个相似的场景。
    只不过那个早晨更加兵荒马乱......
    他们凑在一起看《泰坦尼克号》的隔日,阮熹在石超的嚎叫声中惊醒,眼睛瞪得像铜铃,和程岱川家的大型缅因猫面面相觑。
    她没反应过来那是她熟悉的艾斯,倒抽了一口冷气,手脚并用,直往身后躲。
    这么一躲,阮熹就压到了程岱川的手臂,靠到程岱川身上。
    阮熹听见程岱川的声音。
    他半睡半醒,声音懒洋洋的:“嗯?”
    石超抓着头发,崩溃地大喊:“川宝!熹子!不好了,七点了!我们要迟到了!”
    他们是在乌漆麻黑的客厅里,看着电影睡着的。
    阮熹也很崩溃:“可是......我们昨天根本就没写作业啊!”
    更崩溃的是,在她喊这句话的时候,不仅感觉到身上盖着比自己码数大很多的校服外套,还感觉到,自己屁股坐住的什么东西被抽走了......
    转头,垂下视线,阮熹看见程岱川淡定地抽出被压红了的手背。
    阮熹:“......”
    那天早晨太过荒诞复杂。
    阮熹整个人惊慌失措,但又分不清究竟该为哪件事而惊慌失措。
    石超打视频的声音丝毫不比那天早晨小:“好啊阮熹!你俩不带我玩,还不理我是吧?!”
    程岱川帮忙解释一句:“她刚睡醒,在发呆。”
    在石超的控诉声里,阮熹的思维逐渐活跃,开始反驳:“你也有叛离组织的时候啊。”
    她提起刚才想到的事,说,他们三个人一起没写完作业还迟到的那天,只有石超装病躲过了老师的罚站。
    阮熹和他们不是一个班,站在走廊里,侧头,看他们班主任训话。
    她清楚地听见早晨还中气十足的人,竟然用虚弱的蚊子哼哼声和老师撒娇:“陈妈妈......我昨晚真的发烧了,三十九度呢......”
    阮熹粗着嗓子把这句学给石超本人听,本来想嘲讽一句“unbelievable”,突然想起形象问题,挺直腰背,理了理头发。
    程岱川仰头在笑,手机都快掉了。
    石超从脸上摸下一根猫毛:“熹子,会不会是你记错了,我可能真是发烧。”
    发烧个屁。
    看rose和jack手拉手在船舱里奔跑时,比谁嚷嚷得都欢!
    阮熹撇着嘴“哼”石超:“我记性好得很,人家程岱川就比你够意思多了!”
    他们班主任根本没打算要让程岱川罚站。
    石超嘴里凶神恶煞的陈魔鬼,面对程岱川如同四月春风般和煦,温柔。
    陈老师满脸“真是个好孩子”的欣慰:“昨天好几科老师和我反映,说你上课睡觉,我和你家长联系过了,听说是因为妈妈生病,是你照顾了一整夜?”
    但程岱川还是在走廊里罚站了,隔着一个教室的距离,陪阮熹一起。
    是他和老师说,自己还是困,在教室门口站着听可能会好些.....
    阮熹质问石超:“我们两个罚站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干啥了?哎呦艾斯......”
    “你在英语课上吃辣条!”
    石超被艾斯蹬了一脚,捂着胸口,呲牙咧嘴地否认:“我没吃!”
    “你们班英语老师骂人声音那么大,我在走廊里听得清清楚楚!”
    阮熹为了和石超掰扯这些事情,一直在往程岱川那边探身。
    隔着视频吵架根本不过瘾,她探身到极限,脖颈僵硬。到后面,干脆从她的床上上翻下来,爬上了程岱川那张单人床。
    阮熹跪坐在床边,两只手握着程岱川的手腕,扭头找证人:“程岱川,你也听见了吧?”
    程岱川笑着:“啊,听见了。”
    “罪臣石超,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阮熹一项一项罗列石超的罪行:“只同甘,不共苦、吃独食、装病......”
    石超摸了摸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喊着:“冤枉啊大人,我那不是没吃早餐饿了么。”
    程岱川就任由阮熹和石超这么胡闹了一早晨,适时提醒:“说到早餐,差不多到时间了。”
    罪臣石超不知道想到什么,突然来了精神:“我刚才就想问,你俩住一个房间啊?”
    阮熹嚣张的气焰瞬间就灭了。
    她张了张嘴,比拿着空的作业卷子对上班主任视线时更紧张,干巴巴地解释:“就......第二个人半价,住一个房间肯定更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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