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头的闵禾打了个寒颤,这人竟然没死。
    地上也没有骨衔青的尸体。
    “她往那边逃了,重伤,现在追还来得及。”安鹤缓缓指向另一个方向。
    唇上真实的余温还在,安鹤收回手,抿唇的同时抹掉了骨衔青残留的血腥味。
    第76章 “我口腔溃疡。”
    大约是安鹤先前的举动太过震撼,闵禾竟然没有仔细辨认气味,带着大部分士兵往安鹤指引的方向追去。
    众人一走,安鹤便支撑不住,露出痛苦的神情。
    身上很痛,她还是小瞧了坠楼带来的伤势,刚刚和骨衔青纠缠时没察觉,现在一放松下来,便觉得四肢都不再属于自己。
    都怪骨衔青好端端地跳什么楼。
    一旦想起骨衔青,安鹤的脑海便不受控地浮现先前的温存,想到唇舌上还沾着彼此的味道,安鹤神色里多了一丝古怪。
    “伤得很重?你看上去很痛苦。”
    声音就出现在右侧,安鹤立刻绷紧身子抬起头,塞赫梅特已经踏进废墟,亲自扶住了她的手肘。
    沉着的托力让安鹤稳住了重心,免于二次摔伤。
    安鹤赶紧收拢心绪,小声回答:“骨头断了。”
    塞赫梅特收回手,掌心上全是沾到的鲜血,她蹙眉,立刻吩咐赶来的研究员:“来人,接薇薇安回去治疗,用最好的治疗手段。”
    “是!”
    安鹤从未有过这样的待遇,七八个人抬着她上了担架,马不停蹄地送去治疗。
    高塔有专门负责治疗英灵会战士的医生,主治医生生怕安鹤留下什么残疾的后遗症,七八个人忙得脚不沾地,用上了最好的医疗设备。
    得亏这些人处理得及时,要是拖到明天早上再治,安鹤都怕自己的自愈能力被察觉。
    诊断结果不太乐观,她的左腿骨,粉碎性骨折导致了皮肤破损,组织坏死。后背肋骨断了两根,擦伤瘀痕不计其数,其中一块锋利的石棱,扎入她的后背,造成大量失血。被骨衔青刺伤的肩伤,反而成了最无关紧要的伤口。
    严重程度仅次于上次拼死一战。
    这样的重伤,让几位医生看向安鹤的目光,都多了两分敬佩。
    “我一定一定会把你治好的。”麻药起效果之前,安鹤得到了主治医生的再三保证。
    庆幸的是,在圣君的特意叮嘱下,闻野忘被禁止进入手术室。没有了这人的威胁,安鹤彻底昏睡过去。
    这次竟然一夜无梦。
    安鹤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第二天午后两点,她没有发出响动,第一时间打量周围的环境,这竟然是一间单人病房,整个环境非常舒适,靠窗的位置还能看到高塔外的风景。
    旁边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声,安鹤试着抬了抬自己的左腿,尽管还是无法自主活动,但竟然已经能够感知到它的存在。
    第一要塞的医疗水平果然名不虚传,这种骨折程度在第九要塞只能够截肢,而第一要塞的医生尽力保住了她的原生肢体。肋骨和后背上的创伤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如今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需要时间休养。
    安鹤躺回到床上,看来昨晚那一跳,也为她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安鹤没有欺骗骨衔青,她确实没有被塞赫梅特说服,尽管最初被塞赫梅特的初衷和决心所震撼,但作为一个见识过第九要塞的纯粹正义的人,很难再对其手段表示赞同。在塞赫梅特面前表现出来的震惊、听话,都掺和了表演的成分。
    这样的反应和接二连三的优异表现,已经让圣君完全打消了疑心,不然,她现在就应该在牢里而不是病房里。
    安鹤沉默地望着天花板,想起了骨衔青。她对骨衔青的怀疑也是真的。
    安鹤已经很难界定两人的关系。
    依赖吗?的确。骨衔青为她创造了非常多机会,就连现在圣君对她的信任,都源于昨晚骨衔青那夸张的一跳。
    她该感谢她。
    但是,怀疑吗?当然。
    骨衔青从未表明自己的目的,安鹤认为那个目的里绝对需要自己发挥什么作用,可能需要自己的能力,可能需要她付出性命,不然骨衔青为何费尽心机靠近她?
    总不能真的是因为爱上她吧?
    可笑。
    这种带着目的的接近,让安鹤心绪不宁,并有一丝微微胀痛的酸涩。她该恐惧骨衔青的,该远离、该为自己被利用而感到愤怒。但是,安鹤却仍旧被骨衔青吸引。
    控制不住地被吸引。
    以至于想要扒下对方的皮囊看个清楚。
    难道,是因为第一要塞的重重危机时常让她心跳加速、误把这种刺激转移到了骨衔青身上?还是因为那女人撩人的情话?因为梦境和现实里一次比一次激烈的热吻?
    安鹤完全分不清。
    就像理不清她和骨衔青的关系一样。
    危险迷人的东西,果然吸引人飞蛾扑火啊。
    安鹤回神过来时,手指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唇瓣。触觉记忆难道拥有滞后性吗?在无人打扰的地方,那种深入骨髓的迷醉才能够完全扩散出来。
    安鹤蹙起眉,不愿意回想,但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昨晚那一幕。仿佛余温尚存,仿佛充满掌控欲的索取和血腥味交织的欲望,还在残留在唇齿之间,永生难忘。
    明明是一个无理的算计,骨衔青为什么答应得那么迅速?越思考,越回想,那种无力抵抗却又不愿抗拒的矛盾感,就越发强烈。
    是因为骨衔青也不抵触与她亲吻吗?还是说,骨衔青对她的占有欲望,强烈到愿意以吻为饵,引她上钩?
    安鹤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酥麻从心底蔓延开来,寻找不到解题的思路。
    心电监护仪的心率显示陡然升高,滴滴声频次加快,安鹤赫然惊醒,恼怒地抬手捂住眼睛。她在想什么啊!
    骨衔青明明在利用自己,她不可能真的着了骨衔青的道!
    安鹤深呼吸,花了半刻钟清空大脑,再睁眼时,已经从没有结果的思考里抽离,眼底一片清明。
    她开始考虑起了当下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策略。
    按照圣君为她提供的待遇来看,潜入第一要塞的任务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安鹤有好几件事要做。
    其一,她要尽快弄清自己的来历。
    其二,既然舱茧跟神明有关,第一要塞还留有神血,那最好借此机会,把神明的问题也弄个明白。
    其三,便是借塞赫梅特之手,查清骨衔青的身份。
    安鹤思索到最后,发现所有的线索,竟然都指向一个人——安宁。
    安宁是取得神血的唯一幸存者,必定见过神明真正的样子。骨衔青提起这个人时又无比熟悉,而且,安宁还是自己的母亲——如果自己不是现存的舱茧计划中的一员,那么必然是安宁从中动了手脚。
    这个名字,像一枚梭子一样牵扯着无数条线,所有线索,都收束在安宁一个人身上。
    安鹤必须抽空找到与之有关的资料。
    思及至此,她忽然感到一阵后怕,好险用了假名,不然塞赫梅特一定会起疑——可恶,骨衔青怎么也不提醒一下?
    安鹤兜兜转转再次想到骨衔青。
    骨衔青的伤势很重,也不知道在下城区能否及时得到治疗。昨晚骨衔青没有入梦,是因为伤得太重没有精力了吗?
    她可以使用[预言之眼]确认一下。但转念一想,安鹤决定放弃。
    算了,骨衔青是个怪物,管那人作甚。
    ……
    骨衔青咬着绷带的一端,将另一头绕过肩膀和腋下,缠绕,拉紧,疼痛的闷哼从她口中溢出来,听得断墙另一端的兰鸣心中发慌。
    “要不,我来帮你吧。”兰鸣这四五十年也算是在下城区见过不少狠人,还没见过伤得如此之重还能自行包扎的,她都得垂首叫声“大姐头”了。
    “不用。”从唇齿里哼出的答复断然拒绝,骨衔青戴着鸭舌帽和假发,冷汗从她鬓间的碎发流淌出来,滴在裸露的手臂上,顺着紧致的肌肉滑下。
    罗拉靠着墙壁的外侧,沉默了半天,最后还是一蹬墙体站起来往门外走:“我再去给你偷点烧伤药。”
    “去哪里偷?”兰鸣跟上去,“要帮忙吗?”
    “不用,我有自己的门道。”罗拉也断然拒绝。
    兰鸣和莱特西原地绕圈了半天,决定外出用废品换点好吃的给骨衔青补补身子。
    两居室的驻点一下子安静下来,骨衔青用纸张揩掉多余的药水,整理好衣袖,仰面倒在破沙发的靠背上。
    得亏安鹤,除了炸伤,她身上没有其它不适。骨衔青闭上眼睛,缓慢地平息着疼痛带来的颤抖。
    她实在消耗了太多的精力,如今躯体十分疲惫,但大脑仍在一刻不停地思考。
    骨衔青猜测,经过昨晚的谈话,安鹤一定会把精力放在探查安宁上。
    安宁,这个已经死去的人,还有多少资料留存在世?舱茧计划是秘密项目,巴别塔内普通档案里不会有相关资料留存,但塞赫梅特和闻野忘那儿,就不一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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