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上学堂,宋缜天天将夫子气得瞪眼,打架闹事睡觉什么都干,就不爱习文,罚的多了,打起他们的主意,给姐姐兄长和她分了工。
    上半月姐姐帮他罚抄,下半月兄长帮他罚抄,至于她,宋缜说她最小又最得宠,就负责替他找伤药,给他打掩护。
    都说小孩不会说谎,可宋缜说她打小就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有一年年夜饭,少年喝醉了,揪着她的发髻拨弄,笑容惆怅:“真羡慕怀章那小子,不仅有和烟当姐姐,还有你当妹妹,就不能分一个给我么,你虽然聒噪了些,脾气坏了些,但总体还算乖巧。”
    她假装没看路踩了他一脚,疼的少年龇牙咧嘴。
    宋枝鸾忽然开始发抖,宋缜被野狗分食了,那样的场面太有冲击力,眼前充斥着撕扯成块的血肉,熟悉的衣衫,堂兄那样的人,就算是死,脸上都会挂着笑的吧。
    “稚奴。”
    快要入春的天,称不上太冷,但稚奴看到宋枝鸾牙齿在打颤,她赶忙从屋里找出一件氅衣给她披上,担心道:“殿下。”
    “是皇兄的命令吗?”宋枝鸾站着让她系上衣带,目光看向远处,她动了动唇,“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朝堂上那些人逼他的,他被迫下令。”
    宋枝鸾的状态有些不对劲,稚奴连忙道:“定然是的。”
    “那他会不会也迫不得已改了主意,不去迎姐姐了。”宋枝鸾问出了心里的话,在听到宋缜的消息时,她脑海里浮现的画面,第一幅是城外,第二幅就是远在大漠的姐姐。
    仿佛那亮着血色獠牙的野狗也会与姐姐扯上关系。
    “不会的,殿下。”
    宋枝鸾隐隐有着不好的预感,她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缓缓吐出肺腑间的寒气。
    第17章 喜脉“你不会……当真不喜欢我吧。”……
    宋枝鸾给
    自己找了很多事情做。
    下雪不出门,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在他们的寝房堆成小山。
    朝中事务繁忙,谢预劲已在宫里宿了好几日,她很想见他,但是不想进宫。
    好在他每天都会让人捎带书信回来。
    虽然信上内容很简单,但她看着心安,也有盼头。
    在府上悉心调养两月,宋枝鸾的身子近日却越发不适,看到荤腥就想吐,从前爱吃的东西只是见一眼就腻。
    今日稚奴把脉,放下手后道:“殿下肚子不适,应该是吃了药之后的反应,不是喜脉。”
    若是说从前只是一般想要孩子,如今的宋枝鸾就是很想。
    她觉得国公府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她总是做噩梦。
    如果有个像谢预劲的孩子陪着她,她或许会没那么害怕。
    宋枝鸾失落地捏起手腕处的布料,“那军医的药方是不是不起作用?为何都快一年了,我的肚子还没有动静。”
    回到帝京这一年的时间里,稚奴一直按照古籍里的法子调理她的身子,原是没有问题的,只是最近宋枝鸾旧病复发,怀胎有危险,稚奴知道宋枝鸾不会停药,已经做好准备把求胎的方子换成补药。
    可眼下还未换药。
    稚奴将药方拿在手里,仔细的查看一遍,这药方她早滚瓜烂熟,可不放心,又取了药渣,细细闻看,半晌才确定道:“殿下,方子没有问题,药也没有问题,殿下的身体受孕应该是水到渠成的事,没有怀上,可能是缘分未到。”
    宋枝鸾道:“我与谢预劲成婚已快七年了,怎会还无缘。”
    她兀自低喃,低头间想到一种可能,“我的身子没问题,稚奴,你说会不会是谢预劲的身体有问题?”
    话说出来,两人对上视线,皆是一愣。
    宋枝鸾这话是心念所致,可细细一想,并非全无可能。国公府子嗣这样单薄,莫不是都是身体出了问题?
    谢预劲现下不在府上,不能把脉,宋枝鸾便叫了玉奴进来。
    “把府医带来见我。”
    这位国公府的府医在谢家待了许久,谢预劲身康体健,甚少有病的时候,请脉都是经由这位老先生,医术比起宫里的御医也不遑多让。
    穆力被带到宋枝鸾面前,花白胡子磕在地上,“公主殿下让小的来不知有何事?”
    “我问问你,”宋枝鸾让稚奴把门窗都关紧了,小声道:“你在谢家待了这么多年,可知道谢预劲是否有隐疾?”
    “隐……隐疾?”穆力仿佛被吓了一跳,“没有的公主,将军人中龙凤,怎会有隐疾呢。”
    宋枝鸾托腮道,“当真?你是他们谢家的人,不会帮着谢预劲欺瞒本公主吧?”
    她本是随口吓唬一句,其实已信了穆力的话。
    “你可知欺瞒……”
    可是,底下跪着的穆力突然身子一抖,“殿下!小的知罪,还请公主高抬贵手,放小的一马!”
    宋枝鸾不是个威严的人,奈何生在皇家,有样学样,那副上位者模样,若要摆出来也是很唬人的。
    看到将这老大夫吓成乌龟,宋枝鸾想开口让他起来。
    但他好似生怕让宋枝鸾先开了口,迫不及待道:“公主殿下!小的真的知错了,小的不该为将军配置绝嗣汤,可是小人也是被逼无奈,小人是谢家的家奴,若非将军一意孤行,小的也不忍断了谢家的后啊!请您网开一面,饶过小人。”
    死寂。
    房内寂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外头的阳光也照不透这一片黑暗。
    良久,宋枝鸾怔着声音道:“什么时候的事?”
    穆力连连磕头,“是……是在公主殿下您和将军大婚前夜。”
    大婚前夕。
    当真是很遥远了。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呢。
    他们相爱不是么。
    大夫等不到宋枝鸾发话,头一直紧紧贴着地砖,浑身冷汗,“殿……殿下……”
    宋枝鸾眸被他的话打断神思,轻轻啊了一句,抬起连自己都没意识到,微微发热的眸。
    “无事了,下去吧。”
    大夫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玉奴揪起他的衣领,将他提直了,开门让他出去,嘱咐他对今日之事保密。
    随即和稚奴站去宋枝鸾身边。
    “谢预劲……为何不肯同我有孩子,”宋枝鸾感觉胸口仿佛缺了一块,空落落的,闷痛不止:“为何要做这样的事。”
    “殿下……”
    “八年了,早该怀疑的,我怎么就没往他身上想过呢。”
    稚奴眼里涌上泪:“殿下别难过。”
    宋枝鸾抹去泪,可鼻子泛酸,眼中很快又蓄满了水:“我难过什么,谢预劲那个混蛋自己绝了自己的后,我替他难过什么。”
    “殿下,”玉奴上前抱住她,寒声道:“玉奴去为殿下要个公道。”
    “不,”宋枝鸾抓住她的袖口,站起来,长长的裙摆摔在地上:“别给皇兄添麻烦了。”
    皇兄的麻烦越多,姐姐回家的路就会越坎坷啊。
    夫妻之间,总会有矛盾的。
    他不想要孩子而已。
    “不要紧,”宋枝鸾收回手,她冰寒的手心贴着手炉,指尖探入络子里缠住:“没什么大不了的。”
    -
    宋枝鸾喜欢看谢预劲冒着雪回来。
    喜欢看他的大氅上满是雪絮,蜿蜒成水渍,要是风雪更大,还会往地上掉水珠。少时姐姐教给她一句叫“风雪夜归人”的诗,宋枝鸾背完诗,钻进姐姐的怀里,姐姐说这一句很孤寂,但她说这一句很美,甘愿冒着大雪,浑身湿透也要回去见的人,多美好啊。
    没有想到一语成谶。
    后来无数个雪天,她在破庙里等着姐姐回来,也在雕梁绣柱的国公府里等谢预劲回来。
    这一次谢预劲隔了三日才回国公府,解开系带前,他看了眼坐在熏炉前的宋枝鸾。
    宋枝鸾正在吃点心,抽空看他,“你回来啦。”
    谢预劲点头,“吃的什么?”
    “稚奴给我做的药膳,有些苦,你肯定不喜欢,就不给你尝了。”
    外面下着雪,天色阴沉,午后的天瞧着像夜里,谢预劲将狼氅放在椅上,很快小厨房就端来了饭菜。
    等送菜的侍女都走了,宋枝鸾净了手,在谢预劲对面坐下,温声道:“你不想要孩子,为什么不和我说?”
    谢预劲落筷时很轻微的顿了顿。
    “你知道了。”
    “是不是知道的太晚了,这么多年,我竟然没往你身上想过。”她习惯性地叠起胳膊,下巴抵在上面,貌似随意的笑:“谢预劲,你该不会……是真的不喜欢我吧?”
    宋枝鸾说到这里,心里一阵刺痛。
    谢预劲掀起眼皮,目光与她的在空中对上,长久的沉默。
    就在宋枝鸾以为他默认了的时候,身前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我记得我回答过这个问题。”
    宋枝鸾的心都仿佛被冻住了,浑身僵冷。
    无数场景在此刻浮现在眼前。
    是了,谢预劲从未说过喜欢她。可她只是觉得他说不出口,从没当真,直到大夫的话让她动摇,今日才明白。
    谢预劲放下筷子,“还有什么想问的?”
    宋枝鸾原以为自己会生气伤心,可实际上这两日她已将这两样情绪挥霍的厉害。
    此时听到谢预劲的话,她第一反应竟然是慌张,像是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快从身上剥离了。
    她不知道该对谢预劲露出什么表情才好,最后还是借用笑容掩饰,“那你为什么担心我的病,为什么背我,为什么冒死救我啊,你说的话我才不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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