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麻烦一些了。
    但也无法,联姻一事,将就不得。
    宋枝鸾想着想着便想的远了,无意识将茶端在手里,想喝的时候,却有一只手托住了她的手背。
    谢预劲的身影逆着光,脸庞一半沐浴在光里,边缘浮着飘动的尘埃,另一半在暗处,连眼底都是暗的,“想到谁了,这么出神?”
    宋枝鸾把茶放下去。
    茶水滚烫,还没凉一会儿,刚才她要是喝下去肯定会被烫到。
    她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来,放在案上,半倚着道:“今日小小的考验了一下,那些人不是太傲慢,就是心思太浅薄,一眼就能看穿,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谢预劲道:“我能不能也要一个考验?”
    宋枝鸾轻轻拧眉:“做我的男宠还要什么考验?”
    谢预劲敛着的眼愣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低声反问:“男宠?”
    “不是吗?”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宋枝鸾收起落在他的视线,看着茶里冒出的泡,“但我能给的只有这个。”
    “是吗,”半晌,谢预劲才动了动唇,声音似乎更低了,“我真的没有机会了?”
    他觉得宋枝鸾很会爱人。
    所以再与她重逢,也学着她对他做过的,一样样做出来,她不再排斥他,愿意原谅他,他便一直守着她。
    他觉得他也会有机会的。
    宋枝鸾看着茶水上印出来的谢预劲的脸,他看向她的眼神,表情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我本来是想杀你的,现在破例让你留在我身边,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谢预劲感觉心脏仿佛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了一下,沉重的血液流经四肢百骸,半晌方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说的对。”
    宋枝鸾再抬头,谢预劲已经转过身,推门离开。
    -
    姜朝,钦州。
    临街肉铺浮动着一股血腥味,青年拖着一只麻袋,将东西推到店家面前。
    “野猪收不收?”
    店家听到青年略显干涩的声音抬起头来,见有些面生,放下手上的杀猪刀,惊奇道:“小哥一个人打的?真是英雄出少年啊,前些日我隔壁李家叫了一队人去呢。”
    “你先喝口水,我看看。”
    秦行之点头,拿起放在案板上的水壶倒水,喝下整整一碗。
    “还留着一口气呢,小哥还挺有经验,”店家甚是满意,招呼着人抬猪上称,称完,他脸转过来笑呵呵道:“这样吧,按现在的行情是十九两,我算你二十,日后若还打了有,你再给我送来,就当交个朋友。”
    秦行之道:“十九两吧。我不会再来钦州了。”
    店家语气卡了片刻,心里嘀咕这孩子未免太实诚了,他走进肉铺,拿了银子出来,笑着说:“拿着,这里是二十两,我看你是逃难过来的吧?”
    青年衣衫上有些划痕,虽然处理的很干净,但仍能看出拮据。
    “算是。”
    “那这银子你就收着,你一个人把野猪弄到这也不容易,就当辛苦钱了。”
    秦行之鞠了一躬,他不能多留,将斗笠压低了点:“谢谢。”
    店家应了两声,招呼店里伙计将野猪抬进去。
    秦行之沿着街道一直走。
    祖陵一别,他就没了太子的消息。
    躲着追兵走过几个郡,一点音讯都无,唯一还算好的消息是他已往西州传信,那封信不出意外,能到族中长辈的手里。
    走到一处街角,上面张贴了张通缉令,熟悉的面孔让秦行之停下脚步。
    日光都照不进水泄不通的人群,他们围着,抬着手指议论纷纷。
    “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秦威平这样的开国功臣,号称是忠义无双,结果竟然联和废太子谋反,实在是……”
    “哪有什么忠义?越是心虚就越是标榜,要我看就是活该。”
    “想当初先帝还让秦家的二公子给皇上当驸马,眼看就要成婚了,还闹得这一出,现在被通缉也是报应!”
    类似的腔调和讥讽在秦行之耳边回荡,他无视这些声音,远离人群。
    钦州没有,他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太子?
    没留神撞到了一个孩子。
    孩子手里捧着一个破碗,宁愿把自己摔疼了还高举着,“哥哥,哥哥赏我些铜板吧,我两日没吃饭了,要饿死了。”
    秦行之表情有些了变化,他伸手摸摸孩子杂乱的像鸡窝一样的头,从钱袋子里拿出一两银子,“拿去。”
    孩子露出兴奋的笑容,忙收紧口袋,谨慎地看了看四周,确认没有其他乞儿看到,才磕头道:“谢谢哥哥!”
    他急忙想去买吃的,但秦行之一句话又让他停了下来。
    “你有没有见到过这个人?”
    他手里拿了一副从别的通缉令上撕下的画。
    秦行之已经走了很多地方,尽可能问了很多人,几乎不抱希望,但小孩仔细看了两眼,点头:“这个人,我见过的,他长得高,又生的很好看。”
    他攥紧了画,凝声:“在哪里?”
    “就在城外破土地祠那里。”
    ……
    城外泥路里走着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几步路的功夫不停在身上抠挖,敲着破破烂烂的碗,进出城的百姓拽紧同伴,生怕被染上什么病。
    人里有人等人,乞丐里也有上等乞丐,走在最前面的老乞丐显然是领头羊,他手里牵着一条绳,绳的另一端勒在瘸腿乞丐的脖子上。
    瘸腿乞丐饿的腿都抬不起,踩到一颗石子就摔在地上起不来。
    老乞丐见状,怒气冲冲地踹他两脚:“没用的废物,钱你讨不到,说了养着你有钱,钱也没捞着,要你这个吃白食的有什么用!”
    宋怀章下意识蜷成一团缓解力道,等他踢完了,强撑着站起,跟上他们。
    太阳的光晕让他眼前一片模糊。
    他从前最喜欢夏日了。
    宋枝鸾也是。
    这个时候,她该在养心殿里悠闲的小憩吧,醒来就有冰酪美酒,还能听曲,她不喜欢和那些老头打交道,听他们喋喋不休的讲话,也许会不耐烦。
    说来也怪。
    这些天他满脑子都在想宋枝鸾落在他手里的下场,恨不得把她剥皮抽筋,如果不是她,他也不会落得今天这个下场,可又忍不住回忆从前点点滴滴,就像现在,痛意过去,宋怀章想的却是,宋枝鸾曾经是不是也被这样对待过?
    她被困在长白坡的那些
    日子里,长姐和她是怎么过来的?
    谢预劲把她们带到父亲面前,活脱脱两个乞儿。
    他叫了她一声妹妹,宋枝鸾就红了眼睛,跑过来叫他哥哥,乞丐的身上都有一股馊味,但妹妹身上没有,干干净净的,姐姐将她保护的很好。
    宋怀章都还记得。
    但他不记得她是何时憎恨他的。
    她为何将他想的那样坏,到底为何如此对他?
    为何要抢他的东西?
    走到城门口,守城的将士在城墙上巡逻,底下有人张着通缉令一一排查。
    宋怀章猛地回神。
    身体还在一瘸一拐的向前。
    这群贱民让他装瘸子去讨钱,任他说破了嘴皮也不肯请大夫给他看一看,他逃也逃不走,只能眼睁睁看着腿伤溃烂,伤口结痂之后,他真的变成瘸子了。
    看着排起长队的百姓,宋怀章有些疯魔地想,即使他现在回去向宋枝鸾认错,也不会过的比现在更差了吧。
    很快就要轮到他们。
    宋怀章忽的醒悟,不,不行,回去他会死。
    宋枝鸾真的会杀了他。
    心里有个声音叫他赶快逃,但宋怀章的双腿像被钉在了原地,在这群贱民手里他尚且跑不掉,何况是在这些士兵面前。
    在山里待的太久,他都忘了到处都是他的通缉令。
    但就在这个时候,从城内走出来一个戴着斗笠的青年,宋怀章阴翳地看了一眼,心脏顿时跳到嗓子眼。
    是秦行之!
    与此同时,秦行之也看见了他。
    他一开始有些愕然,但很快默不作声的走近。
    这群乞丐看他走近,纷纷低着头避让,可青年站在了他们面前,拦下了他们去城里的路。
    老乞丐腆着脸:“公子,有什么事情么?”
    宋怀章神情激动,过于急促的呼吸让他被勒着的脖子发痒,他用力挠着,语速飞快道:“这是我朋友,我朋友来了,他来了。”
    老乞丐看看宋怀章,再看向秦行之时像看见了一块大肥肉,“这么说,你就是他口中那个会出很多钱赎买他的朋友了?”
    秦行之暗暗握紧刀,“多少钱?”
    “一百两就给你,怎么样?”
    “好。”
    宋怀章闻言大喜,迫不及待去解脖子上的绳,秦行之先他一步,一刀将绳砍断,对乞丐们道:“你们随我去取吧。”
    众人欢呼雀跃,忙送不迭跟着他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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