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这世上脸面都是自己给的,不要学那股腐酸劲儿。
    人和生命是不分三六九等的,只有品格才分三六九等。”
    “是。”这句话柳眠眠深有体会,如郭魁水匪出身,在沈祁嘴里就是不忠不孝下三滥的货色。
    可这样的“货色”却誓死不降,以身躯抵挡北国的铁骑,战死沙场。
    郭魁说——宁可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也有如沈祁那样高洁的首辅大人,平日里满口的仁义道德,家国天下。
    北国打来时,恨不得把所有宗氏女子送去和亲。
    赔偿割地,一让再让。她曾经问过——为何不打,为何要降?
    为何让北国铁蹄踏上大圣的土地。
    烧杀抢夺,残害大圣的子民。
    当朝首辅的沈祁拂袖而去,只说她妇人之仁。
    至此,沈祁在她心中已死。
    “祖母,这村子?”土匪村吗?可是看着又不像。
    牛粪、青草和庄稼的味道。
    跟土匪,好像不沾边!
    “回当家的,俺们都是苦命人有出生就不知道爹娘是谁的,还有逃难来京城的。
    是老夫人让人救了我们…”
    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接道:“我…是男人死了,被婆家卖了的,幸亏得老夫人相救。”
    妇人一直侧着脸,年纪不小却长的漂亮。
    她不敢正视柳眠眠,怕吓到她…因为那半边脸是深可见骨的刀疤。
    她尽量让自己不吓人,又道:“这些孩子,都是京城里的弃婴。”
    柳眠眠这才仔细看,许多孩子并不健全,有的没了手,有的没了腿。
    还有的眼睛是白色的。
    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小心翼翼的偷看着她。
    并没有因为残缺而自卑怯懦。
    一个黑瘦的三四岁的小姑娘,从成年人的腿下钻过。
    颤颤巍巍向柳老夫人走来,咧嘴一笑,递上了手里的花。
    一朵不知名的小粉花,柳老夫人伸出手,两只颤抖的手还没碰到一起。
    小女孩身子一歪,倒在了柳眠眠腿上。
    手上的土蹭在柳眠眠华贵的衣裙上。
    这是流光锦,据说产量稀少,千金一匹。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们知不道这衣裳多贵,只觉得不便宜。
    “贵人…贵人饶命。”当即就有一个农妇跪了下来。“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当家的恕罪,她…这孩子!”
    柳眠眠伸手扶住黑瘦的小姑娘,小姑娘因为摔倒,手里的粉色小花破碎了。
    花汁揉在了手心里。柳眠眠没有丝毫嫌弃,拿出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
    上一世,她同难民同吃同住,这点脏又算的了什么?
    心纯净,便没有脏!
    “啊…啊…啊…”小姑娘仰起头。
    柳老夫人一敲自己的额头。“她叫什么来着?祖母年纪大了,记不住名字了。”
    “啊…啊…”小姑娘指着柳眠眠头上的珠花。
    “你要吗?”柳眠眠伸手向自己发鬓上摸去。
    “啊…”小姑娘摇摇头,焦急的再摇摇头。
    “小花,小花!你怎么瞎跑。”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柳老夫人一点小姑娘的额头,“对对,这丫头好像叫小花,是谁捡回来的?
    年纪大了,年轻时候的事越来越清晰,反倒是这几年的,越发记不住了。”
    “回老夫人,是苦婶子她今日去城里给人浆洗了。”
    众人散开一条路,香雪看着近在咫尺的柳府众人,恍如隔世。
    柳眠眠也是一愣儿,“香雪,你没同姐姐一起走吗?”
    “香雪拜见老夫人、拜见五小姐。”香雪跪倒在地,三叩首。
    柳眠眠笑意盈盈,对着香雪招招手,“嗯?快起来…你怎么会在这?”
    香雪无地自容,她怎么说?自己被纪暖小姐扔下了。
    为何扔下…
    因为她不想走,她想一步登天,想做太子殿下的侍妾…通房暖床丫头。
    太子曾经救了她,犹如天神一般。她想留在他身边。
    可是…
    中村里,人人都是天神。
    她受了那么多的苦,不想再吃苦了。
    可是…
    中村里人人都苦,苦婶子幼年丧母,被父发卖。中年丧夫又丧子。
    人人都叫她苦婶子,可是她不觉得自己苦。
    她救了一个又一个的孤儿。
    香雪午夜梦回,她问自己是爱太子殿下,还是舍不得太子府里的富贵。
    她不知道。
    午夜梦回,她想起的不是温文尔雅的太子殿下,不是天神般救助她的太子殿下。
    是在王家小院子里,把一颗不大的红薯分成三份的纪暖和随风。
    她为何忘记了,她们才是她的亲人。
    柳眠眠看着泪流满面的香雪慌了神,“香雪,你怎么哭了?”
    老夫人眼底无悲无喜,毫无情绪,开口问道:“香雪。
    今日我同五姑娘过来,你是同我一起回柳府,还是同五姑娘回府?”
    香雪抬起头,她刚来中村往出跑过好几次,都被抓了回来。
    如今要带她回去了?
    小姑娘噔噔噔跑到香雪身边,摇摇头眼里满是不舍,张着嘴,“啊…”
    柳眠眠才看的清楚,小姑娘的嘴里没有舌头。
    “小花的舌头被剪掉了,苦婶子说是为了让小花死后,不能去阎王那告状。”香雪拉着小花的手。
    她曾经觉得自己命苦,如今觉得自己幸运…遇见了纪夫人、遇见了小姐。
    小姐遇见了柳家人。
    “香雪姐姐,你要走了吗?以后没人教我们绣花了。”一个瘸腿的小姑娘低着头。
    十七八个残缺不全的小姑娘都低下了头。
    [一千零一页阴谋诡计第八计谋——攻心为上!批注:世界上最牢固的绳索是情意…]
    第126章 拧巴的香雪
    马车哒哒哒。
    往柳府方向驶去。
    香雪并未跟着回来。
    马车上,柳眠眠吃着从村里带出来的绿豆糕。
    是用蜂蜜做的,有一丝丝甜。村里有人会养蜜蜂,有人会做糕点。
    柳老夫人喝口茶,慢悠悠开口道:“那丫头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不愿跟纪丫头走。
    祖母冷眼瞧着,纪丫头是有情有义的,对这丫头也有情有义。
    咱们不能让纪丫头寒心,随意处置了人家的丫鬟。佛家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咱们就当拉她一把。”
    不该有的心思?
    柳眠眠手里的绿豆糕,差点掉了。
    太子府出出入入的男人就那几个。
    太子?小魏太医,和礼官没了。
    不对…不对!还有带刀侍卫!
    若干人!
    不该有的?
    柳眠眠随即反应过来,祖母在说谢凌渊。
    香雪对谢凌渊?
    香雪想做太子府上的姨娘了?柳眠眠叹口气。
    该说香雪傻?还是她装傻?
    喜欢上侍卫,柳眠眠还能想想办法。
    喜欢上谢凌渊。
    就是她想成全,谢凌渊也不愿意啊!
    单单说容貌,香雪有几分小家碧玉之姿。
    可在王家常年的饥饿下,她身形并未长成,身材矮小、皮肤蜡黄。
    琴棋书画一样都不会,别说是侍妾通房。
    就是伺候笔墨,暖床丫头恐怕也是不行…
    怎地就生出那样的心思,折磨她自己呢?
    “啪…”
    “呜…祖母你打我做什么?”柳眠眠捂着通红的手。“岁数这么大,手劲还这么大?
    呜呜呜…“绿豆糕掉了。
    “你那…同情的小眼神是怎么回事?你还同情上香雪了?
    她身世悲惨不是你的错,不是你造成的。
    同情可以,但是不能没脑子。要是让我知道你把她带回太子府…
    看我打不打你?”
    “不会,我不会!”柳眠眠赶紧举手发誓。
    柳老太太正襟危坐,一副女先生的架势。“你说说,香雪她错在哪里?”
    “你知道她有错,你打我做什么?我又没错。”柳眠眠撅着嘴。
    柳老夫人对柳眠眠的撒娇卖乖视而不见。
    冷哼一声:“说,别想蒙混过关!没事别看那情情爱爱的话本子。”
    柳眠眠垂目掩饰着眼底的情绪:“错在认不清。
    认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和地位。
    就是不说香雪的身份,只说她体内还有毒,这一生她都做不成表哥的枕边人。”
    柳眠眠小心翼翼看着柳老夫人的脸色。
    带着几分讨好。“祖母,姐姐信里说,她给香雪准备了一个小庄子,还有五百两的嫁妆。
    香雪胆子小,如果碰见合适的人,就给她操办下婚事。别…”
    柳老夫人摇摇头。“你呀!怕祖母难为香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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